亲身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武侠大片后,接下来的路,欧阳南关走得恍恍惚惚,连脚上打起的泡被磨破了都没有感觉。自从在红莲寺首次见到了满地的尸体后,一种无法抹去的血腥气息,再次笼罩了他的心灵。作为一个后世穿越来的现代人,在短短数日之中,见到了这么多死亡和血腥,欧阳南关的心灵受了了巨大的冲击。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正在经历空前的考验。

李家诚似乎很有经验,知道欧阳南关是被刚才的厮杀和血腥所震怖,一路上就不断找话题和欧阳南关闲聊。欧阳南关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李家诚在那里东扯西拉,始终无法把自己溃散的心神重新集中起来。直到,脚上的水泡突然剧痛了一下,才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打小就跟着师傅和师兄弟行走江湖的李家诚,熟练地处理了欧阳南关的水泡问题。他向路边人家借了一点药酒消毒,然后用一根烧红的针挑破了欧阳南关所有的水泡,挤出里面的积液,再将消过毒的头发插入这些破口上,让其慢慢愈合。看着他做这一切时,欧阳南关居然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温暖的基友感。李家诚这人的心思太多,但本质上还算是个好人。

继续往府城赶路时,李家诚就主动谈起了当年他所经历过的残酷考验,“天朝二百一十三年,我和两位师兄一起跨海前往夷洲,巡按州县,接讼断案。那天是七月十四,民间称阴日,利百鬼夜行。我们在海上,晚上忽遇风暴。本来,有位师兄擅长望天,他已望到海上有风暴及近,本想劝船只调头,但是船主是个货商,唯恐误期亏损,仗着是条三千料的大船,硬要强行赶海。没料到,那风暴来势甚猛,浪起如山,三千料大船有如一片小叶,只能任凭狂风恶浪摆弄。船主生性吝啬,值此生死关头,却舍不得将货物推入海中,众人苦苦相劝,他就是不许。结果,一个惊天巨浪劈来,大船就倾覆了。”

“好在师兄早有准备,带着我们预先绑在了小船上。大船倾覆后,小船带着我们浮出了海面。当时海上还有其他人落水呼救,风急浪涌,我们自身难保。两位师兄为了救人争执了起来。其中一位师兄一怒之下,就自己解开绑绳,投入海中,去捞救落水之人。结果,他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我们在风暴之中,苦苦挣扎了一夜,直到天近黎明,风暴方息。一条海军的巡逻舰将我们救起。师兄和我相当愧疚,觉得有负那位投海救人的师兄,就向舰长自请罪罚。那位舰长是移民吕宋的闽人之后,听我们说完原由后,他给我们讲了一段旧事。”

“舰长说,他祖上移民吕宋,劈荆斩棘,平丘填泽,建村拓田,得水田万亩,成为鱼米之乡。不料天有不测风云,村人贪图小利,不听官府劝告,私纳山中野人为奴。有野人不堪为奴,逃回山中勾引蛮族,竟趁风雨之夜来袭。村人毫无防备,又有野奴内应,被蛮族一举破庄。幸村临大湖,舰长的先祖便带家人登舟逃入湖中。”

“入湖不久,村中大火,村民跳水逃生者众,舰长的先祖便回舟相救。但是船舟甚小,而落水之人甚众,蛮族又追杀甚急。水中众人便百手齐伸,都扒到了船上,小舟不堪重负,几近覆沉,但无一人愿松手。那舰长先祖无奈之下,命舟上诸人全部闭眼塞耳,自己抽刀劈砍,血染满舟,断指无数,小舟方才脱险。水中村人哭喊咒惨,有如地狱,那舰长先祖全然不顾,挥刀不止。”

“待到最后,只余一女子,背负婴孩,仍死死抓船边不放,哭求愿以一死,换其子托付舟上。那舰长先祖便告诉她,今日我为救这一船之人,戕害乡人无数,其罪在天,不可赦,已无颜苟活于世,愿换汝母子性命,以赎我之罪。言毕,投湖自尽,而那对母子登舟得救。舰长讲完此事,便让我们自去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山洪暴发,村人逃难。我坐在一叶小舟上,有无数只求救之手伸了上来,舟将倾,舟上之人苦苦哀求。万般无奈之下,我闭眼出剑,斩断无数求救之手,血染天地,鬼神号哭。以我一人之罪,得救一舟之人。最后一人,却是那位投海救人的师兄,他在水中望着我,举着一双断手,问我,何时自尽以谢天地。”

“回到陆上,我大病了一场——小心!”正在滔滔不绝讲述着他这段惊人回忆的李家诚,脸色陡然大变,一辆狂奔的四轮马车,似乎失去了控制,正呼啸着朝他们迎面冲来。李家诚一把将欧阳南关推向路边,自己也纵身急闪

“闪开!闪开!”四轮马车上的车夫,一路高喊,两旁的行人被惊了个鸡飞狗跳。眼瞅着马车轰隆隆地就要冲到面前,李家诚脸色铁青,拔剑在手,摆开了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被推到路边的欧阳南关,也被这辆高速冲来的马车吓了一大跳。他正在惊疑,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公子!”

愕然回身的欧阳南关,看到了一张女扮男装的面孔,居然是紫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乘车而来紫衣轻舒玉臂,直接将他捞了起来!这是一辆双轮小马车,居然不声不响地就到了欧阳南关身边。当所有人的注意力还在那辆狂奔的四轮马车上时,紫衣已经把欧阳南关塞入了车厢中。她长鞭一甩,双轮马车立即加速启动了。

严阵以待的李家诚,等到那辆狂奔的四轮马车从自己面前一冲而过时,才忽然醒悟。他掉过头来,再寻找欧阳南关,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在剧烈颠簸的车厢里,欧阳南关要用双手撑住厢壁,才能让自己坐起来。他一头雾水地望着挥鞭的紫衣,感觉自己如在梦中。

“紫衣姑娘,我们这是去哪?”欧阳南关问了两遍,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太小,外面的紫衣根本听不清,只好提高嗓门喊出来一句。

“公子放心,庄主已有安排。”紫衣正专心赶车,头也不回。马蹄踏踏,车轮辘辘,紫衣长鞭抽得啪啪作响,马鼻中连打出几个响啼,拉着马车一路疾驰。

回过味来的欧阳南关,感觉自己怎么都有点象被人绑架的味道。在后世的电视剧里,这种马车绑架路人的招数貌似都是用在妇女儿童身上的,结果在自己这里居然反了个个,闹得欧阳南关心里别别扭扭的。

本来,他还想好好问一问,自从和她走散后,这些天她又去了哪里。可紫衣在专注赶车,头也不回,俩人交流还要大声喊叫,欧阳南关就只好把一堆的问题又闷回了心里。

往前走了不久,欧阳南关就发现,紫衣改变了前进方向,没有再往琼山县城走,从大道上拐了下来,赶车上了一条小路。这条小路的路面比起大路要差多了,结果就是欧阳南关的屁股被颠得一塌糊涂。看来这个时空,马车的弹簧减震技术仍然任重道远。

下了小路没走多远,紫衣居然驱车进入了一片小树林。就在欧阳南关感觉有点摸不着头脑之际,马车停了下来。

“公子,请下车!”紫衣的语气很客气,但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没等欧阳南关反应过来,她居然直接把欧阳南关又给抱下了车。看她的动作之轻巧,象极了后世的女生在抱一只大公仔熊。

相当不爽的欧阳南关,很没面子地被她抱了下来。只是在她怀里的那一刹那,欧阳南关忽地感触到了一团温软,那种穿越的福利感,再次返回。

两人下了车,欧阳南关发现已经有人等在这里了。车上换了两个人,马上就驶出了这片林间的空地。紫衣拉着欧阳南关,沿着一条林间小道,左绕右绕,来了林边。一辆精致的四轮马车正在等候他们。

紫衣说了一声:“公子,请登车。”然后就不由分说地把欧阳南关给抽了上去。

这辆四轮马车很大,居然还分前后两厢,紫衣把欧阳南关送进装饰考究的后车厢,熟练翻出了一套衣服,“公子,请更衣。”

她就在车厢里侍候着欧阳南关换了外衣,其间居然还捧出了一盆清水,请欧阳南关简单地洗沭了一下。欧阳南关的感觉相当古怪,不明白霍庄主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等欧阳南关换好了衣服后,紫衣又变戏法式地,从车厢里翻出了一个食盒,里面有点心和瓜果,请欧阳南关品尝。她自己去前厢,很快就换回了女装,又变成了一个侍候公子的贴身丫头。

四轮马车这才不慌不忙地扬鞭出发。

这辆四轮马车的减震效果与刚才那辆两轮马车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紫衣从一个隐盒里端出了茶水,稳稳地给欧阳南关倒上了一杯,那动作熟练得就象是后世的空姐,“公子,请喝茶。”

“紫衣,这几天你去哪里了,你还好吧?”欧阳南关接过了茶,眼睛盯在了紫衣的脸上。

不知为什么,紫衣的眼圈似乎红了那么一下,她毕恭毕敬地给欧阳南关施了一礼,“是紫衣无能,害得公子失落贼人之手,受尽屈辱。紫衣愿听凭公子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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