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朝,青岳山脚下,青云村。

时至三月,正是冰河化冻,春暖花开的时节。

村口的老槐树上冒出了嫩芽,一群乌鸦呱呱叫着,绕着村子飞来飞去,吵得好生烦躁,天空之上还有数只秃鹫盘旋,似乎这里有什么让它们惦记的东西。

这百十人口的小村子,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

一名浓眉大眼、皮肤有些微黑的十四五岁少年,正双手攥拳站在村口,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地上。

那里躺着一名三十余岁的中年村民,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双手紧紧攥着一把锄头,眼睛瞪得极大,脸上神情惊怒交加,似是看到了甚么可怖之事。

只见他心口破开一指宽的洞,似乎是某种利器所致,紫黑色鲜血蜿蜒流了一地,却已死去多时了。

在他身后不远,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尸体,有壮汉、有老者、有少年、甚至还有抱着婴儿的少妇……

每个人都是面色惊恐,心口破开一指宽的洞,紫黑色的鲜血流了满地,就连那几个月大的婴儿都没幸免。

放眼望去,整个村子里到处都躺着尸体,足足百十口人的村子,竟无一活口,除了这名呆立的少年。

此时天气转暖,尸体躺了不知多久,已是开始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

“死了……都死了……大家都死了……”少年脸色煞白,颤抖地喃喃自语。

忽然哇地一声呕吐出来,跌跌撞撞跑到一旁,扶着墙吐得涕泗横流。

许久,直到除了胆汁再也吐不出来什么时,这才擦了把脸,呼呼喘息着恢复了些神志。

“对了,李叔他们一家会不会也……”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脸色大变,像被火烧了一阵风般冲进了一家院子。

一进门,院子里的情形让他大叫一声,踉跄倒退了好几步,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

只见一家三口被扒光了衣服,吊在房梁上,眼神空洞木然,风一吹过,尸体微微晃动。

院子里躺着一只腐烂的雪兔,散落一地的小米和一张簸箕,周围全是死去的鸡鸭,屋内的炕上还跌落着两只棉鞋,上边插着一根穿着棉线的针。

少年眼前一片模糊,出事当天李叔一家的情景犹在眼前——

……李叔提了一只肥肥的雪兔走了过来,看着他笑道:“方云,今日我打了一只雪兔,你记得早点回来,我给你炖红烧兔肉吃。”

“云哥哥,我给你做了双棉鞋,你快换上看看合适不合适?”

“这丫头,跑慢一点儿,这么毛毛躁躁的,以后谁家会娶你?”

“妈,你管我哩,你不喜欢,总有人会喜欢。对啦!云哥哥等你回来,从河里捉些鱼儿,我就爱喝你炖的鲜鱼汤,怎么喝都喝不够。”

……

眼前的虚影渐渐消散,变成了三具惨白的尸体,在微风的吹动下,晃来晃去。

尤其翠儿那纤瘦的,微微发育的身体,一落入方云的眼中,顿时让他回想起翠儿抿嘴小嘴,想喝鱼汤的可爱样子,眼睛猛地一闭,面容剧烈地扭曲起来。

“哇啊——”深入骨髓的痛让他如野兽般嚎叫起来。

“他们都是被我害死的啊!要是我听师父的话,早早离开青石村,也许他们都不会死了!是我害死得他们啊!”方云撕心裂肺大叫,噗通一下重重跪倒在地,紧紧攥着拳头,指节都捏成了青色,泪流满面。

他是个孤儿,三年前一场暴雪,流浪到了青云村,冻饿晕倒在铁匠铺门口,幸蒙师父张铁匠搭救,这才捡了条小命。

今冬腊月一场暴雪过后,师父张铁匠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临终叮嘱他三件事——

第一,半日内将师父尸体葬入附近青松岭一处洞穴,迟则必有大祸!

第二,交给他一把锈迹斑驳的古剑,命他尽快丢入附近的流沙河,让滚滚流沙将其冲入大海,让这把不祥之剑永不见天日。

第三,办完以上两件事,他即刻启程,离开青云村,去向谁都不能告诉。

那时他就感觉此事大有蹊跷,不论师父还是这古剑,似乎都是大有来头,并非寻常,师父隐居在这百十口的小村子只怕是为了避祸。

尽管心中疑窦丛生,却不敢违抗师命,只好忍着悲伤,将师父葬在事先选好的青松岭的一处洞**,古剑也投入流沙河中。

他本应即刻离开,但当时大雪封路,又难舍师父和邻居李叔一家,便想等到开春雪化,祭拜过师父后再走。

毕竟在这村子里住了三年有余,除了师父对他慈爱,教他打铁识字,便是这李叔一家三口跟他感情最深,衣服破了李婶给补,肚子饿了李叔给炖肉吃,就连十来岁的小翠也跟在他屁股后边,好似跟屁虫似的叫着“云哥哥、云哥哥”,是他最好的玩伴。

真要是不辞而别,他实在是舍不得,便想着最后再多陪陪李叔一家。

谁知两个月后,当他再次赶着牛车来到青松岭,忽然凌空飞来两名仙人,一个喊着:“这老不死的倒会挑风水宝地,葬在了这里!”

另一个嘿嘿冷笑,驱使飞剑一下斩去,将师父的墓穴斩开了个大洞,两人争先恐后地飞了进去,仿佛争抢甚么宝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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