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章头微微一倾,似是在思索什么。

姜离见状,怕冲撞了杜英章,安静坐着,不敢打扰。

约莫一柱香功夫过后,杜英章抬头看着姜离,却又久久未有言语,一脸犹豫。

姜离自见杜英章之后,看杜英章端坐于此,宛若浩瀚星空,令人琢磨不透,不知他此刻为何如此做态。

他思索片刻,鼓起勇气,问道:“前辈可是有何事要托付晚辈?”

姜离原本便聪慧,在此又听得杜英章诸多言传身教,心思越发灵动,猜测杜英章这等已将生死看透的人,这般姿态,应是有事所托。

不过他一个羸弱少年,如何能完成杜英章所托?

恐怕杜英章犹豫不决,也是有此考虑,既不能完成,说出来又有何用?

再三思量之后,姜离还是问了出来,不管能不能成,总归是杜英章心愿,他无论如何也试一试。

“你倒是聪明。”杜英章似是看出姜离所想,言道:“你想的不错,我所托之事,莫说是你,恐怕此界之中也无人能成。”

“前辈曾言修真之人常为一线机缘不惜以身犯险,前辈若是有事牵挂,晚辈便是这一线机缘,前辈不妨说了出来,晚辈说不定能完成呢?”

杜英章看着姜离一副坚定的神情,顿时一怔,继而自嘲一叹,终是说道:“我恩师乃是云岚界孚山宗稷阳真人,我自幼在他门下修道,得他护持,修道之途可谓一帆风顺。”

“只因我年少修炼有成,又有恩师护持,同辈之中大多阿谀奉承,久而久之,也有些孤高。现在想来,那时我却是过于骄横、目中无人了。”杜英章说罢,面露自责之色。

姜离已然明了,杜英章年少得志,如他所言,与凡间纨绔子弟一般无异。只是他与尹桐焯一战身殒,这镇魂玉中的残魂等若是经历一次生死,在万年间也褪去年少轻狂。

杜英章苦笑道:“那日我与恩师大吵一架,负气离宗,之后便遇上尹桐焯,而后之事,你已知晓。”

“前辈所托,可是与令师有关?”

“不错,我每每思及恩师,便觉愧对他老人家悉心栽培,如今身殒,更不能侍奉左右,离开万载,他也不得我音讯。你将来若是修炼有成,去得云岚界,便往孚山宗寻我恩师,言一声‘华书知错了。’”

“华书知错了。”姜离默念于心,他猜测“华书”应是杜英章字号一类。

俗世中,寻常人家起名,也需起个字号,譬如他自己,家中为他取名“姜离”,又起一字“默行”。

只是姜离未曾想杜英章托言于师长,并未言及家人,难道修道之人,都是淡薄寡性么?

而且托言也只道“知错”,仇人尹桐焯也未有提及,若真有机会见得稷阳真人,他是否要将此言明?

姜离略有思索,转念一想,杜英章既言辞肯定,未有解释,自己若真有机会到云岚界孚山宗,只需将其原话带回便可。

他刚想答应,又听到杜英章言道:“还有一事。”

此刻杜英章眼中尽是柔情,温声道:“我昔日在孚山宗修道之时,有一位青梅竹马。你若能去孚山宗拜会我恩师,亦可往云雪峰寻一位纪仙子。你可告之我托你带话与她,她若肯相见,你便言‘青衣挽剑望远山,心寄云依亦长欢。’”

杜英章微微一笑,“好了,诸事已了,你有完美五行灵根,加之上等雷灵根,此等灵根资质委实奇异,未免因此引来祸患,我最后便为你隐去这雷灵根,此界之中应无人能看破。”

言罢,不等姜离反应,杜英章手中掐动法诀,诸多光芒四散飞去。

姜离此刻乃是自身神魂,非是本体,亦能感受到身体上传来的阵阵热流,游走全身,舒服至极,不禁闭上了双目。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姜离醒来,只觉神清气爽,左顾右盼之下,发觉此处镇魂玉仍悬于半空,却不见了杜英章踪影,未及思索间,耳边传来轻吟声:

少年意气天地游,

执剑恩仇快意留。

何需长生问天求,

我自逍遥我自由。

……

……

姜离此刻已是泪流满目,话语凝噎:“姜离必不负前辈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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