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间,忽如往来客。
你看它平地起高楼,你看它红尘醉宴客,你看它轰隆轰隆似大厦倾。
过往之事,总如烟。过往之人,也早消散于烟雾之中。
青鸾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洛书与缘机左右扶着她,只听她道,“你只晓得过去,可又曾考虑过未来之事?你将上神视为尊,但你可曾考虑过我和琴砚?别的不说,若你去了,让帝君府上的人,何去何从?”
她的话语已经恢复了平静之意,眼神里的清明也已经重现,只是周身的气息,却依旧带着让人阴冷的气息。
洛书不曾开口说一句,可是眼神却不自觉往紫微帝君身上看去。她打从化形之日起,便是跟在紫微帝君身边伺候的。河图与她,皆住在帝君府上,一道修炼,一道玩耍。
她已经失去了河图,无法想象,若是帝君也不在了,她该何去何从?帝君心怀六界,以挽救苍生为己任,她不该对此提出什么,让帝君为难。
可是青鸾帝君的话也确实没错,帝君眼中有六界苍生,却没有将自己考虑进去。许是下凡久了,洛书也有了人那懦弱的情感,总觉得,帝君若离开了,她该会受不住吧?
紫微帝君抬起头,眼神里坚定而执着,“你与琴砚,自然有你们自己的打算。我不能去阻拦你们。至于帝君府上的人,”他停下来,缓缓转过去,视线定格在洛书身上,“他们,不能永远都在帝君府上。”
世上之人,乃六界最苦。之所以这样说,便是当了人,就得受轮回之苦,喜怒哀乐相伴一生,悲欢离合尽显现。想到离别,总让洛书心悸。
她知道,帝君方才的话,分明是对她说的。顿时心里起了股不知名的意味,泛滥蔓延开,堵住了她涌在喉咙口的话。
洛书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呆愣愣地看着,手边扶着的青鸾帝君挣脱了她的手,一步步往前而去,逼近紫微帝君的跟前。
“你就这么执着?拿出月神神格,以祀仙姻缘为引,与六界之乱抗衡。哪怕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青鸾立在紫微帝君跟前,如今她早已经平复了情绪,说话也没了激动之意。
她如古潭般幽深的眸子静静看着对面之人,置于腹部的双手交叠而握,泪渍沾湿的衣领也已经干透,除了一双微红的眼眶让人奇怪,其余的,已经变得与外人面前那个清贵庄重的青鸾帝君无二。
洛书的手垂在身侧,她没有跟上去。方才青鸾说了,月神神格,祀仙姻缘……看来,她已经知道帝君会如此做了,所以才不惜当众得罪天后,也要在花宴上说出那样一番话吗?
她的眸光看过去,女子背影挺拔如清松,她的双月发冠垂下几缕流苏,飘飘荡荡的,那衫裙随风翻飞,丝毫不见先前狼狈的模样。
天界七重天的青鸾帝君,是断不会失态的。无论多大的事情,她都要保持如此模样。
因为没人相护,无人体谅,万年以来,唯有如此,方能立下一方规矩,成为一界帝君。
这样的青鸾,无疑是让人心疼的。
然而紫微帝君终是只说了句,“事皆有定数。缘起,缘尽,皆不是你我能做主的。”
良久的沉默之后,青鸾转过身去,一步步往着殿上最高处而去,她每踏一步,身上的云锦纱裙便掀起微蓝一角,仿若天河尽头的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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