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蜀道,便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不见悬崖峭壁,唯有平坦古朴的驿道,直通中原花花世界。

空寂的驿道上,响起一阵急促零乱的马蹄声。随着残雪飞溅,十几个青衫皂袍的道姑,手执缰绳,健马如飞。

这些道姑乃是享誉江湖的峨眉派门下。峨眉派亦释亦道,以道为主,更有不少俗家弟子,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掌门必须削发出家,以示明志。峨眉派武功,自“白猿祖师”司徒玄空创立以来,汲取少林阳刚和武当绵柔两家之长,刚柔并济,自成一系;无论内功轻功、刀剑拳脚、甚至拂尘发髻,皆可入武。

领头那中年道姑,法号玄清,正是削发明志,举止稳重,气度风华。她向来下山历练颇多,阅历见识远胜青涩少女,自带着一种大方爽朗和英气卓卓。自从掌门继承人“峨眉神女”玄禅,大半年前意外被大魔头西邪尊者掳走,从此杳无音信,众人寻找未果之后,玄清就被委以重任,接任下一任掌门。

驿道旁边有一条杂草丛中踩出来的小径,直指不远处的山涧,想必是途人赶路疲累,不约而同的在此歇息。

玄清见众弟子一路赶来,想必都累了,便遥指山涧:“那边有水,大家下马稍作歇息。”

众年轻道姑纷纷依言勒马,果然个个汗流浃背,海青素衣紧贴着身躯,尽显女子的美妙曲线。

玄清怀中还有一个垂髫道童,共骑一匹,便慈笑着拎她下马。她如一只飞出笼牢的百灵鸟,率先雀跃蹦跳到浅滩,掬起一把水洗脸。山水清澈,冰凉透心,女道童愉快的仰起头,阳光下绽放出笑容,只见她眉清目秀,英稚逼人,颊染桃红,轻弹得破。

她叫清心,是玄清收养的孤儿,无母女之名,有师徒之实。

乍然,清心一声恐怖的尖叫划破天际:“啊!水中有……死人!”

清心尖叫声甫起,玄清便身形飘起,如蝴蝶翻飞,掠到浅滩,乃是峨眉派独门轻功《花间舞》,论姿势优美,武林中首屈一指。清心“哇”的一声扑入师傅怀里,玄清慈爱的安抚着她的小丫角。

“啊,这边也有!掌门师姐,你看!”

众人聚拢围观,果然从上游流下来几具尸体,搁浅在此。几名辈分高的道姑越众而出,详细检视,只见那些尸体均是男子,全身上下多处血迹斑驳,尚未干透,伤口反射着金属光芒,形状各异,竟然是生生受了无数暗器而死。

玄静身材福圆,脸蛋也圆,圆目怒瞪:“是死在唐门暗器之下,想来又是宵小之辈得罪了唐门。”

她性子暴躁,出手不知轻重,手下死伤不少登徒子,所以受戒时,师门长辈特意替她取法号“静”,希望她可以时常三省其身。

玄慈瘦削拘谨,眉目慈祥,皱皱眉头:“不,你仔细看,他们衣兜里都是唐门暗器,手中扣的也是唐门暗器,他们才是唐门弟子。”

“唐门弟子素来团结无间,怎么会自相残杀?莫非……”

玄清沉吟,一个恐怖的念头乍然腾起。

“莫非他们是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手法,暗器反震回来,中了自己的暗器?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高明的手法?”

“难道是他?江湖传闻他悄悄入西蜀,借蜀道,达中原……”

有念及此,玄清警惕的握紧手中拂尘,左右打量山涧四处,只见山谷空幽,水流叮咚,那有半只人影。

此时,其他峨眉派弟子己四散周围去搜寻线索和活口。

一个妙龄道姑疾走百步,来到上游偏僻处打住,扬声说:“掌门师姐,你看,这不久前曾有人在此打斗,地上的血液刚凝结。”

这说话的乃是峨眉派后起之秀,小师妹玄仪,正当妙龄,秀发盘束,杏眼桃腮,明眸皓齿,虽是一身缟素,却掩不住她的白腻肤色。她精通音律,惯用一柄晶莹剔透的玉箫,擅长点穴手法,武林中有绰号“玉箫仙子”。

玄清铁青着脸,闻言率先施展轻功越过同门,衣衫飘飘的落在玄仪身前,却见玄仪脸颊绯红的低头玩弄着衣角。

入眼首先是一块大刀斜削的大石镜,石镜上本来被积雪覆盖,此时却被压出一个人形模子,仔细看去,俨然是一个女子轮廓。再看大石镜前的积雪,两个深深的大脚丫,分明是一个男子站立在此。附近杂草丛生,足有半人高,又有几具尸体四散横陈,伴随滩滩鲜血和杂乱脚印,当真怵目惊心。

玄清心中了然,想来应该是一对男女赶路至此,本来只想到山涧洗把脸,接着被人追赶打断,厮杀起来。

身边唰唰两声响,正是玄静、玄慈联袂而来。两女也是阅尽人间浮华,见状都不约而同的心中澄明。

玄清望了望杂草乱石间血迹斑斑,零乱不堪的打斗陈迹,疑思量道:“从现场来看,搏斗的至少有十几人,打得甚是激烈。”

玄慈闻言,又是皱眉:“可地上尸体虽多,却无一具是女子。”

“我就是困惑这一点。”玄清赞同的点了点头,“如是‘西邪尊者’在此与唐门搏击,倒是与其江湖传闻的一贯作风吻合。江湖传闻‘西邪尊者’不出手则己,出手必杀人,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活口,不管对方是名门正派、绿林好汉,抑或是魔教妖人……”

玄仪看了一眼后面络绎而来的年轻女弟子,压低声音说:“除非是内功深厚的武林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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