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大殿正阳殿内,赵氏文君端坐于金身峰峦宝座,俯视着前来觐见的大将军姚义朔。

自从魏恒及其大军在戎人境内走失,赵氏顶住朝中各种流言中伤,毅然扛起魏家这杆大旗,夫君出征时,泽来刚刚出生,魏恒军务在身,父子不得相见,便奔走他处。赵氏作为一个女人,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角色,一边整治西凉国军政要务,一边执掌大小家室内务,没过上一天官家内人该有的闲适日子。年纪不到四十,两鬓便生出不少华发,儿子泽来更是让人操心。

缺少父亲管教的泽来性情乖张,终日,踢天弄井,装鬼掉猴,上房揭瓦搞得四邻不安,鸡犬不宁,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无时无刻不在折腾,搞得母亲很是懊恼,单单管束这么一个半大小子,就耗尽了赵氏一半的精力,幸亏赵氏有着超出平常女子的刚强,魏恒去后,西凉上下人心浮动,本土几大豪族对着藩王之位虎视眈眈,雄踞草原的吉尔格勒人见凉国势微,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向东发难。赵氏一面仰仗曾经夫君的旧部--凉军统领宋子龙,平复内讧,一面纠集人马,摆出一副欲与吉尔格勒人决一死战的架势,这才镇住整个西境的局面,为大晋国争取到宝贵时间。

大殿之上,赵氏华服而坐,面容上已留下岁月的痕迹,但依旧仪态威严,不怒自威,颇具一方封疆大吏的贵气。

堂下,一名手持将令的军士站立正中,高声宣读道“承当朝圣上之托,为保我大晋一方水土,末将姚义朔提兵十万又二,进抵西凉,望西境子民予以今粮草供给,以备大军征伐之用,所需食米四十万石,军马所食草料六十万石...”

“行了,行了,姚将军欲言之事,本宫已晓得一二”军士并未念完,赵氏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和朝廷打交道多年,早已厌倦那一套狗屁叨叨的官话。

大将军姚义朔起身,朝赵氏作揖,神情傲慢。

“噢,既然如此,还望魏夫人尽快给予我十二万玄隼军必要的粮草供应,,,令我大军能够...”。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朝廷要动兵剿灭戎人,照理说,我西凉应倾尽锦囊,予以配合,只是将军所言四十万石食米,凭西北一隅之力,恐难凑齐,望将军另谋他处。”不等姚义朔说完,赵氏便一口回绝,言语字正腔圆,不卑不亢。

“魏夫人,这是何意,如今两军对垒,形式甚是严峻,西境国泰民安,商道通达,民生富庶,远在其他藩国之上,洛川街头巷尾一路走来,四处鸟语花香,歌舞升平,区区几万石粮,应当不成问题。”

说到这,姚的话峰一转,将先前恭敬的嘴脸撕去,恶狠狠地放言道“若你国不予我粮草,此事闹到朝廷,夫人恐难辞其咎”

姚将军的话激怒了站在一旁的老将宋子龙,宋辅佐魏家二十年,如今统领着西凉武元军共计十四万,是魏府的中流砥柱。

宋向前一步,对着姚义朔怒目而视。

“将军若要向朝廷告发我们郡主,尽可以去,粮我们是拿不出来,玄隼军若要向我西凉百姓强征,大可以放马过来,先同我的人马过过手,活动一下筋骨再战戎人”

姚义朔见赵氏对待自己这样一个大将军如此孤傲,心中本就一股火,现在赵氏手下人出言不逊,姚义朔便毫不客气的冷笑一声,右手扶着剑柄,欲拔刀相向

“宋将军,单凭你这句话我便可以治你抗拒军令,忤逆之罪”

“别以为,你中央禁军就可以在别人家地盘上为所欲为!”宋子龙毫不示弱,一只长满老茧的手苍劲有力,紧紧握住一把银质雕龙鲛绡堂剑柄,那是十五年前,平定关右十六郡民变后,当朝高宗亲自赏赐的平遥龙彰宝剑。

堂下的两队人马,纷纷刀剑出鞘,两伙名身披铠甲的壮汉,磨刀霍霍,眼看有擦枪走火的危险,

赵氏虽显强势,但双方搞得剑拔弩张,毕竟不是个聪明的办法,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改用温和的语气说道“送将军且稍安勿躁,姚将军远道而来,肯定不是想在我这大殿上溅血!”

“诺!”宋子龙干脆利落地答道,收起剑推至一旁。

“夫人恕末将无理,只是这违抗圣明拒不纳粮的事可怎么算!”姚义朔指着宋的鼻子说道。

赵氏继续不紧不慢的说

“姚将军不必性急,只是这粮草要的我心里有些许不明,想要和将军核实,前几日我听闻来报,将军的十二万玄隼军已跨过洛水,却迟迟不见其开赴我国腹地,按照将军所说,若真要来一场大战,本应率军于阵前,为何十二万大军始终龟缩于我凉军身后?”

赵氏的一句话,把姚义朔打了个措手不及,自从跨过洛水,玄隼军上下,眼看着吉尔格勒人大批人马在凉国边境动作频繁,跃跃欲试,本应前往关外迎敌的玄隼军却避战不出,让人匪夷所思。下级军士请战的折子堆成了山,当兵的成天提矛带盾的在他的军帐前晃悠,叫嚷这要狠狠收拾收拾这群草原野种,他却始终不为所动,干脆闭帐不出,只图耳根清净,任凭外面闹翻了天。

姚义朔这么做,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几日前,来自南宫十六院的一封密令,由皇后亲自执笔,监军蔡瑁呈上,警告玄隼军:戎人狡诈,善骑射好游走,宜以静制动,万万不可孤军悬垂于西境腹地。

姚义朔一介武夫,在宫中无门无派,心想一身居宫中不食烟火的妇人,竟在千里之外遥控指挥起他的人马来,其中的深意令他大为不解。

作为监军的蔡瑁便主动上前点拨:朝廷用意隐晦,意在告诉他姚义朔不要同吉尔格勒人硬碰,而是驻扎在洛水保存力量,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姚义朔这才茅塞顿开,十二万人马是他在朝廷说话的底牌,谁也不想因为保家卫国而拼尽自己的家底儿,打赢了,美誉傍身,加官进爵,耗尽资本,得到的无非是一介虚名。打输了,朝堂上的新仇旧恨便会趁机攻诀,轻则名声扫地,革职罢官,重则遭灭门之灾,当下的朝廷,保家卫国无论怎么做都是一门亏本买卖。最好的出路还是乖乖听命于南宫,毕竟那里坐在鸾凤宝撵上的那个女人,掌握着整个大晋国的生杀大权。

可是,如今面对面前坐着的这位郡主,姚义朔却深处窘境,百口莫辩,皇后密诏绝不能透露半个字,又不能为自己的避战作出合理解释,十二万张嘴要养活,每日粮草消耗能吃掉半个漳凌,自己还要死皮赖脸的朝东道主讹钱。

姚义朔一时语塞,双颊憋得通红,舌头在齿间直打卷,憋不出半个字来,情急之下只能咿呀的做声。

“怎么着?姚大人,你这展示的是什么功夫?”宋子龙故作阴阳怪气的声调说道。

满殿凉人乱糟糟的哄堂大笑。

姚义朔被宋子龙言语戏弄,恼羞成怒,涨红的脸结结巴巴的骂起了脏话,如同泼妇骂街,全然不顾自己大将军的身份。

“姓,姓,姓宋的,你这个鳖,鳖!!”

一直在一旁低头不语的蔡瑁快步上前,一只手紧紧抓住姚的胳膊肘,浓密的眉头一沉,递给姚一个眼神示意他保持克制。

蔡瑁的算盘打得紧,在堂堂一藩王府的大殿骂街,无异于在一个外姓藩王面前打朝廷的脸,一旦被人抓住小辫子,再提什么要求都会显得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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