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多元钱对于九七年的农村来说,绝对不是小数目,可以算是一大笔钱了。
平安记得年初开学的那几天,他们班有好几个村里的孩子,因家境的原因拿不出学费,在班上被老师点名。
他们的父母,因为这七十多块钱的学费,找班主任,找校领导,最后求爷爷告奶奶才让学校先给他们读书,待夏收后再补齐学费。
而平忠井却拿着一笔相当于是平安好几年的学费,去买了一条狗崽,果然够奢侈够夸张的,平安也恍然大悟的明白,奶奶叫他败家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要是换着以前,袁小仪肯定会跟平忠井大哭大闹一场,然后叫来爹妈一起收拾他。
可如今平安家里情况不一样了,袁小仪一次进城做生意赚的钱,也不止这个数,所以数落了他一顿后,不伤夫妻感情地将这事一笔带过。
唯一古怪的是,无论是袁小仪,还是平忠井,都没有打算找陈玄公秋后算账,或者追点钱回来,甚至一再的叮嘱平安,不让他将这事情告诉他奶奶。
至于原因嘛,平安心里也清楚。
他自己就吃过骗平忠井钱的老家伙好多次大亏,因为这个头发稀疏,模样和善可亲,笑起来极像一个减肥了的弥勒佛的老人,却是一个心机和城府,让整个洗马镇人都感到毛骨悚然的老狐狸,也是平安奶奶少数几个不敢招惹的猛人。
如果说石太公是洗马镇人心目中正义的化身,德高望重,对其尊敬有加的话,那么陈玄公就是一个连小孩子便宜都占的邪恶化身,因为他以骗人钱财为生,连本镇上的人都不放过,所以背地里诅咒他不得好死的人一堆一堆,数都数不清。
可偏偏,这个九十多岁高龄的老人,却活得比大多数人都快乐,虽然他的快乐通常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但他能数十年如一日的在镇子上行骗,并且从未失手过,足见陈玄公的厉害和可怕。
平安记得前年春节的时候,自己好不容易瞒着妈妈,偷偷的藏了两元钱的压岁钱,还没捂热就被陈玄公一个新奇的玩具给骗走,还趾高气扬四处炫耀,最后汪呆告诉他,这玩具就值一毛钱,很多小卖铺都有卖。
平安不信邪跑去一瞧,当然就哭着回家告诉妈妈,却被奶奶听到,她老人家带着一肚子的怒气找陈玄公理论去了,回来时她脸色阴沉,接连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如果现在让她知道平忠井被陈玄公骗了五百多块,估计得几天下不了床。
这个亏,不吃也得吃,大概陈玄公宰平忠井时,就已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一刀宰得十分的狠。
原本,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平安是应该恨这无良老人的,可奇怪的是这恨,平安就是恨不起来,原因是他在那无良老人哪里,确实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比如,坑人后如何扔掉麻烦,闯祸后得找背锅的,骗人时一定要正气凛然地脸不红气不喘,骂人专揭短,抽人挑要害踹,群欧时千万别冲前锋,那样死得快……总之,平安能降服汪呆这一群熊孩子,背后就少不了这家伙的功劳。
“哎,看来脑残的人,是无法用正常人的目光来看待的。”
最后,平安也只能怪平忠井蠢得可以,五百多元钱居然买了一条幼狗回来,智商不是一般的伤啊!
“妈,你看这小狗贵是贵了点,可也总得有个名字啊!”平安看着被埋怨了几句,就好像没事一样的爹,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就一阵不爽了,觉得跟这爹上辈肯定有仇。
“也是,你就给它取个名字吧!”袁小仪是没多少主见的人,从夫从子,性子极软,否则也不会被平忠井吃得死死的。
“我觉得叫旺家不错。”
一听到给小狗取名,平忠井一下来了兴趣,道:“大哥那条鬼子狗叫旺财,我们家狗叫旺家,准能压他家一头。”
说到旺财,平忠井脸上表情,一下就古怪起来,嘿嘿笑道:
“大哥前天可算是栽在一条狗身上了,一世的英名,全被狗给毁了,呵,他家的旺财,前天可是把镇上的母狗,一一的虐待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现在全镇子的人都说,有啥样的主人,就有啥样的狗,这下好了,我看他还清高,装文化人,这下臭大丢人了吧,活该啊,哈哈哈……”
平忠井幸灾乐祸猖狂大笑,就在他情绪达到顶点时,平安偏头对袁小仪突然道:“妈,我想好了,这条狗狗的名字,就叫五百块了!毕竟五百块钱买的,总得取个配得上它身份的名字吧,不然让陈玄公知道了,还笑话我家拿出不一个配得上他狗的名字。”
“呵呵!啊啊!咳咳!”
平忠井正处于人生得意时,听到平安这番话,心里一片冰凉冰凉,他又无法瞬间从暴笑之中喘过气来,喉咙发出“叽叽”、“啊啊”、“呵呵”的声间,然后蹲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鼻涕泪眼都流了出来,那模样好不痛苦。
“好,就叫它五百块。”
袁小仪在片刻的呆滞后,看着几乎是爬在地上剧烈抽搐、和艰难喘着气的平忠井,她瞬间悟了,觉得她这十多年的人生没白活,我斗不过你平忠井,我生个儿子来气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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