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可可丽丽换了蓬松的新衣,唐文采给远在几百里外的老父亲、自家几个叔父送年礼、上祖坟、拜年磕了头,回沈家镇看望了岳父母家里的大伯、叔叔一大家人,新的一年就在爆竹声中又开始了。初春,秦山城内外下了一场大春雨,天蒙蒙亮,路上的蚂蚁感觉春天要来,动着纤细的触角开始四处搜索。
新旧年的转换,苏宁连件新衣服都没顾上买,初五一早她就到了新元。唐文采、韩鹏飞、刘武学都没按先前说的提前到,陈刚却来了。他见苏宁满脸着急,嘻嘻说了几句过年的话就拿了警棍四处检查一番。苏宁一边检查教室、宿舍一边打电话给唐文采,听唐文采的话筒音好像昨晚的酒还没醒,一下回忆起陈乃靖的辱骂,赶紧说没事,就自作主张把各班各培训部的各项工作要求打印了出来,发到了政教处、教务处、总务处和各个办公室。
初六早上七点,新元复课生就熙熙攘攘到了。学生们理了发,换了新装,背了硕大的书包,有说有笑,充满激情。各专职教师也西装革履,带了休整后特有的热情欢声笑语。大家打扫教室宿舍校园,擦拭玻璃桌椅墙壁。唐文采检查第一节课,发现新元犹如一辆擦好油的旧机器,在上课铃的催促下又轰隆隆上路,面无表情去了秦院办公室。
南宫伟正月十三回到秦山。晚上,组织唐文采、郭军、张志峰、马庆、沈局长、齐亮、黄炎仁、田秘书等带了夫人孩子在金尊大酒店摆了三桌,一桌孩子,一桌夫人,一桌哥们,大家开怀畅饮,共庆新春。沈思卿头发烫了大花卷,穿了细腻的淡黄色皮衣,化了浓妆。大家见陈乃靖淑雅大方,气度不凡,得体亲切,完全没有未婚女性的羞涩,无拘无束热情攀谈起来。各家小孩在服务员的看护下更是童声四起,嘻嘻哈哈,呼天喊地,好不热闹。各家夫人因为投机,都留了联系方式,互相称起姐妹,都替自家先生约了以后的请客顺序。
大地复苏,万物待兴,秦山职业学院在全国各地闹完花灯后也开了学。秦院古朴的办公楼斑驳的墙面又被春风拂动着的嫩叶轻轻的抚摸着,春雨前的闷热让大家阵阵热血上涌。唐文采和吴守南在综合办公室都脱了外套,挽起袖口。唐文采因初五没到新元苏宁没提意见十分高兴。开学后,他积极工作,如上足弦的挂钟。吴守南感冒的后遗症还没好,不时咳嗽几声。
还几分钟上课,唐文采突然发现秦院课的材料不知放哪里了,他伸直身子找书架,又弯了腰找桌洞,急得直跺脚。老吴坐在对面戴了花镜,慢慢往地上乱扔着没用的信件,也不说话,有点即将离开收留机要文件的架势。唐文采找了一会儿急躁起来:
“吴院长,见一个牛皮纸袋没,装上课文件那个?”
“新元集体备课方案那个?还是图纸合同那个?图纸合同在我这里!”
“不是,我上课用备课纸教材那个!刚才安排了年初第一次模拟考,准备跟班主任说要分析年前上线人数,弄混了!坏了!把上课的教程落新元,把模拟考安排拿秦院来了!你看,哎呀,怎么搞得,一会儿,颜主任要给班主任开会!简直是糊涂,乱,都记不准这是什么地方,哪一天,周几,连上下午都混了!”
“急什么嘛!年后的补课费收齐了吗?学生家长有没有举报我们初六开学?”
“还没收哩!家长恨不得大年初一让学生到校,零投诉!都为跳龙门,人家恨我们开学晚哩!二中一中初四就到校,乱竞争,疯了!逼得大家年也没过好。我老家亲戚一个也没探望,初三不看舅,老父亲说我忘祖!你说这是啥事,舅舅死了,还都忘了祖!哪有空!哎,蹉跎的日子一不留神就跳跃,有点像做梦!”
“呵呵,你个老唐,还蹉跎生活!你看我的头发,没掉光全白了,你小年轻,前途无量呢!对了,沈书记那边你们去没?”
“初三晚上去的,小沈说刚没了大伯不用走亲戚。我这假女婿也买礼品。给沈伯的大孙子送了一个大红包。我可是说了代表新元,公费的,沈伯高兴,说上班要安排过来看看,让教育局多给我们点支持!”
“好,好,好!”老吴拉了一下眼镜,看唐文采满头大汗笑了:
“你慌什么,怕老婆来堵门似得!”
“今天秦院的第一堂课,我没备课本,课件的去给学生侃什么?总不能谈新元的办学理念,常规管理,考试要求吧!乱!”
“你个老教师,谈什么敷衍不来一节课,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讨论发言一通不就一节!呵呵,前几天,你看秦山电台的电视剧没?老陈每晚不落,我看了几集,现在什么玩意,什么男人总是要负心的,女人也有权利独立的!什么钱名誉的是虚假的!乱,变化太快,就像要把一克金拉成一公里的样子,你说咱们怎么跟上时代哩!有时想想真是被迫的!不接受还不行。所以,你要沉着!冷静!拿出领导的样子!”
“我有空看电视剧?苏宁在新元不定又急成啥样子喽!就课间操几分钟开个小会,我还准备让她讲,她让我列提纲,颜主任总结,她可没你那随口拈来的水平!”还没说完,陈刚从新元打来了电话:
“唐教授,有位先生急着找您,说是您朋友,不是拉电线那位!急事,非常急,他正在您办公室急得来回乱走!我听他和你应该挺熟就没拦!”
“急事?不是南宫?我在这边上课呢!成绩分析的要求你转告苏宁在我这里,什么?苏宁有备份,什么?不能等!”吴守南摘了眼镜,站起来慎重道:
“不是关于贷款的事吧?别误了!你先过去,我让张工去看看你的课!”
“好!可别让老张说我不给那个班上课了!下节我一定去!”唐文采赶紧装好公文包,跟刚来的老杨、陈夫人打了个照面,急匆匆出了秦院的北角门。“不是南宫!什么事?”唐文采加快了脚步。唐文采很少耽搁秦院的课,虽然信息学院的学生并不在乎,而自己总感觉有些愧疚,这是新年的第一节课啊!然而,也许,新元的事更重要吧!两害相权避其轻。唐文采一边走一边自我安慰“反正秦院的学生都是等毕业证,新元是婴儿,应该多些照顾!”有点英雄主义者为表现自己甚至可以放弃生存一般。
办公室里原来是黄炎仁。黄炎仁穿了件长款大衣,输了背头,抽着烟,不停踱来踱去,见唐文采进门气冲冲道:
“老唐,我可是代表沈家镇你老丈母娘家那边的,这事不办也得办,不是面子的问题!”黄炎仁说着脱了大衣。
“万鑫化工区的安装工程我们是拿定了,这不是南宫的陈乃靖说了算吗!还招什么标!那个姓宋的一点面子也不讲,南宫电话也不接,你这鸟同学,关键时候掉链子!”
“怎么?你?你不管计划生育工作了?什么工程,南宫伟吗?万鑫,南宫说了算?”
“什么呀,咱们镇不正大张旗鼓搞经济嘛!党委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谢书记把经济指标都分了。我可有任务!万鑫化工区的防腐保温工程,多大的工程,不给弟兄们,要从外地找工程队,管廊防腐保温还招标!简直不是兄弟!”
“那,南宫那边你没?”
“我不跟他啰嗦!电话都关机了!说什么宋秘书主槌,他不好意思,他有不好意思的事!”黄炎仁显然找过了南宫伟,气愤不过,脸都白了!
“还有一支队伍是皇妃镇那个姓罗的,听说是靠秦山城沈家的关系!我找地税的沈哥,他可说了,很多手续都是你老婆帮忙跑下来的!啊?他说也没办法,嫂子的关系是管经济的市领导,谁能争过她?可,我不是说嫂子,这就是拆我的台!我们是邻居,下一届的书记,我…当然,我真不是针对嫂子!都是叔伯兄妹,沈局长也不好意思不给她办!”
“老黄,啥意思?怎么还有沈思卿?她干工程?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老唐,就你还蒙鼓里,罗杰那小子猴精猴精,秦山多少个沈家的局长,你老婆入他的股你不知道?现在就是帮皇妃镇挤兑我们沈家镇,你怎么……你糊涂呀!沈家镇皇妃镇对着干世代的怨都忘了!啊,你说,啊!反正我只要这一块!你和嫂子说说,高抬贵手,我只要安装保温,别得她随便!”黄炎仁越说越来气,没落座说到激动处气冲冲甩手走了。唐文采忙打电话给南宫伟,南宫一听黄炎仁气急败坏,在电话那头脸蛋直抖:
“都是宋秘书负责,我有啥办法!万鑫集团我又不是懂事,沈家镇投标没成功!老黄骂我没本事!”
原来新年后万鑫化工区的第一个工程沈家镇就碰到了死对头皇妃镇。宋黛茜秉公执法,谁也没偏向,最终,化工区的管廊储存保温刷漆工程皇妃镇中标。唐文采听完,犹如自己犯错造成了沈家镇的损失。他径直打车到了南宫伟的厂房。
南宫伟被陈乃靖不顾面子气得嘴唇发青,郭军、马庆也在,他们三人正喝闷茶,觉得没脸见黄炎仁的样子。这时,张志峰打来电话说,万鑫的招投标的确由宋黛茜主持,陈总根本不过问,南宫对一声不吭的唐文采道:
“那…我借找你到商贸部,看还有没有别的机会!你先到秦院等我。”
宋黛茜在办公室里整理材料,见南宫伟没好气的走进来也没让座。她一看就知道什么事,于是假装低头写起什么,也没看唐文采的脸。唐文采不知如何帮忙,双手插着口袋,一副茫然的脸色。宋黛茜等了好一会儿主动开口:
“沈家镇的昌盛工程公司刚挂牌,连辆工程车都没有,就是拉了一帮农民在镇政府开了个会,弄了一个工商证,那算什么公司,用镇里的公章能干工程?”
“这?这么好的朋友,第一次求我!难道皇妃工程公司水平就高?就规范?”
“这个我审核过,皇妃工程公司是正规备案私营企业,各种手续齐全,还有化工工程经验,资质全,虽然工人也是皇妃镇的农民,毕竟人家有上岗证,通过了培训,出了问题政府也会有连带责任的。人家至少着统一的服装,戴着安全帽!”宋黛茜见南宫还带着气又说:
“沈家镇现在搞化工工程的确不合适!这不是在家安装个暖气炉,出了问题,不但我们两家损失,你们的朋友关系也难继续!”唐文采见状,为难的帮忙道:
“主要我们怎么好意思再见老黄!”唐文采感到难堪的没法找理由谈下去,只能看郭军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南宫伟仍不服气的站着,不知道如何抹过自己的面子,紧紧闭着嘴瞪着宋黛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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