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如不知自己是如何出了齐氏的房间的,那一瞬的记忆,是迷失的。或许可以说,是不愿意想起的。
偌大宫城,没有去处,没有归路。任由双腿支配着自己,去往何处,并不重要了,何处,都不是自己该去的,并无何区别。
熟悉春风,却无人面桃花笑。
还不久前,宫后苑的精致是令自己欢欣顺意的,盈盈粉黛,可心可意。
冒着触犯夜令的危险,却是永远于心底留了个位置。
半个时辰,枯坐,枯想,只缺了轻罗小扇,不然,定可枯坐到明。
夜空中划过一瞬流星,小时听人提起,若遇流星当时许愿,便会梦想成真。
宫城中有了流星,苦难中亦有希望。
四方的天空下,许下第一个愿望。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
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
远处有人影晃动,却是不妙,定为侍卫巡查。宫规森严,严禁暗夜走动。
邶如急急闪到假石山里,假石山隐秘,定不会为人所发现。
那一队身影果然朝自己这方走来,邶如当即屏住呼吸,不敢出丝毫声音。
许久,邶如方才吁着气,方才她极紧张,手紧紧抓住衣角,现下手心已然出了不少汗来。
缓缓走出假石山,却觉一股淡淡沉香味道飘来。邶如粗想,不觉一笑,她素以宫中侍卫皆是粗心之人,却不想这其中竟也有这般闲情之人。
已然夜深,定是要回去了。
肩膀被他用力抓住,力道正好,不轻不重。
是有温度的,邶如确信,可以真切感受到。
恁的如何也是无用了,春风不能一下变回冬风,流水,亦不能冰封如平地。
当真可笑,时至今日,却仍想着这般。
心底声音牵引住她,眼前的男子,若知晓淑妃是因自己母亲而死,绝计不会还似现在这般深情款款,定为冰山地狱,刀海火阵,一点点吞噬她的骨血,消耗她的心神。
“别走。”
两个字,压在心头,犹如千金。定住心,拴住人。
“就一刻钟,只消一刻钟,可好?”
场面凝住,未有回旋,除了月光下的微弱灯影晃动着,除它,便如定格画面不动。
未曾回答,亦未曾离开。
祐樘拉着邶如坐着,解了自己的玄色柏叶暗底披风,如往常一般,轻柔为邶如披着。
邶如呆如木偶,心下不知该如何交谈,空气中都是尴尬不可言说的气味。
然而并未有话语,他只是伸出手,替她理了理略有凌乱的发丝,便再无它言。
只余月光如洗,无私且公正照耀着一切事物,照她的长发,照他的坚毅面庞。
那一刻钟,短暂而又漫长。
邶如是先离开的,走的毫无悬念,只是快快的走了,只留着他在后面,“夜里凉,小心。”
毫不算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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