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淡去,且不论真心假意,单就论以前的孟旋舍不舍得让她劳累脏苦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便是否定的。

所以而今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个阴谋。

夏侯旋不可能叫她来地牢。

她眼光淡淡,也不慌张,半推半就,被赶鸭子上架般开始帮夏侯旋处理些事物,比如现在。

她在——

审问犯人。

手上一张清单,列举着比如兵防图人事布局等一系列至关重要的军情机密,而那些人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还是要刻意恶心她。

整个地牢,阴暗潮湿,时不时有老鼠鼠窜而过——

据说老鼠上街人人喊打,然而这里的老鼠连路过,都是躲着墙角畏畏缩缩,不等人打,甚至只是眼光扫过来,就已经忙不迭逃窜,表示它是路过的。

当真是本世纪活的最悲催摧残惨绝人寰的老鼠,因那牢房里的人看见了老鼠,眼睛都冒着绿光!

那绿光隐隐有些熟悉,她眯了眯眼,当真是饥饿已久才能露出的神色,而此时牢房里几乎所有人都是这般神色,无一例外。

这眼光真是无比熟悉。

她哼哼冷笑两声,双手环胸,抖啊抖,努力装作怯弱不胜的样子,眼底却是淡淡忧伤与厌恶。

只因无人知晓——

前生组织的万人坑里,成百上千的孩童在浴血厮杀,带着没有完全开化的懵懂,在意识成熟能够成功分辨道德对错之前被灌输了杀人无谓的知识那些孩子,才是最可怕的。

那眼中残暴的光,相较此时更甚。

那是对生命的冷然与漠视,临驾于一切,比世间万物更加难言。

尤其是当你亲眼所见亲身体会,才能察觉那空洞茫然下,内心血淋淋的痛,撕心裂肺。

人天生怜悯弱者,她却怜悯那些连选择权利都没有就变成了杀人工具的弱者,何其可悲。

她翘着腿,坐在那一排排的牢笼对面,身后带她来的大汉暗暗扶着那太师椅的靠背,看上去只是为她扶椅子,却随时准备着能将她,推上去,任那些人撕扯,碎裂,化成一地血泥。

比如地上这些,黑黑的沉淀,散发着铁锈的气息。

预示她的下场。

她似乎成功的引起了某些人的敌意,而这个某些人,呵呵,怕针对的是夏侯旋才是。

现在,她手上拿着一张清单,要她帮夏侯主子友好亲切访问访问各位俘虏朋友们,他们的军事机密几何,人事调动如何,军城布防布局这些简单而琐碎的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

这些宁愿饿成这样也不肯开口的汉子们会开口吗?

这是问你吃了吗那种开口就能回答的简单问题吗?

这是她循循善诱笑着便能将一群朽木教成孺子的问题吗?

答案嘛,呵呵。

她笑了,笑得颇有些羞涩腼腆,一如宴方一贯的作为。

她努力装作忍住指尖颤抖的样子,也努力将声音也颤抖那么一点点,讪讪问:

“兄弟,少主让我来问这些?”

那人面色似乎也变了变,点头。

她也笑着点了点头,“可是我现在有点内急,能不能先解决解决?”

那人嘿嘿笑了笑,表示这监牢里似乎水也是种很稀缺的玩意儿,她要是不介意可以帮着这些俘虏们解决解决喝水难的问题。

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理解,又装作,也许这次不是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看向那人,讪讪,表示不习惯有人围观,能否让她体面点,悄悄解决某些问题?

那人也笑了笑表示理解,却有七分嘲讽,只当她是吓的内急。

当下转身,走出牢门,离开,再关上。

让她独自面对一屋虎视眈眈的囚犯,势必要看她吓破狗胆。

地牢里只剩下黑暗,和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有人眼光幽昧在门后笑了笑?转身离开。

而门内,她也笑了笑,看看门外——

随着脚步声远去,一改方才怂样,大大方方起身掸掸衣袍,哪还有半分怯懦?嘲讽道:

“我不知道你们是太过死脑筋还是这里确实虐待俘虏,”她惋惜的摇了摇头,眼中神色清冷,幽昧。

那嗓音不抖了,指尖也不抖了,此时颇有些气定神闲,黑暗中白森森的牙齿晃了晃,带出一弯浅浅的弧度,有一抹白光,有清冷的双眸注视。

那笑,如同黑暗中幽昧的精灵。

百里雁微笑着向人招手,一字一句启唇,出口:

“废话少说,我只问你们一句。”

她笑得像个天使,却在炼狱中绽放光华。

“要死,要活?”

……

练兵场——

士兵瞪大了双眼看着满操场的……叫花,瞪大了双眼。

只因其中为首一个最为明显的,却是前不久才擒获的……符斩语!

三天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向来看守严密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地牢,突然间涌出了一大批眼冒绿光的饥饿汉子!一群人呼呼喝喝冲了出来,看见平日里战场上厮杀的‘仇人’脚步匆匆大步奔来!众人内心都是一紧!

却见一群人停也不停,几个大跨步,已经冲出了军营,冲向城内。

而百里雁从后面慢慢悠悠,恍若怯弱不胜的样子冲了出来,一边抓着人就开始嚷嚷,哎哟我好怕,哎哟这什么情况。

然后一群人就看见那腿软的像是要走不动路的少年晃晃悠悠晃晃悠悠,逮着谁就怯弱不胜的说艾玛吓死我了,艾玛这啥情况啊,就这样沐浴着众人惊悚的眼光飘飘然出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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