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又指向另一处,道:“四策之二:虚守。贪狼国不重大漠之地,往往绕重兵之郡攻剑门关。窃以为,大漠州几大重兵之郡可减派驻军,只留有轻骑兵等快捷兵种,剩余部队回军于剑门关使其险更胜从前。此一来,贪狼若绕大漠而犯,剑门关据天险守之,大漠州诸军轻骑兵追贪狼于玉门关下,前后夹击,敌军自溃;”。
江山侃侃而谈,又点向大漠州之中:“四策之三:联纵。弥夜国与汉唐国国界模糊,亦处于大漠之中。和汉唐、贪狼形成三角之势。弥夜国与两国皆无兵戎,表面上与汉唐互通行商,较为亲近。实际上,贪狼渡沙漠所需重资皆由弥夜国提供,通过弥夜的帮助,大军才能轻松渡大漠而过。当不惜一切代价,联纵弥夜国,停止一切对贪狼的支助。若有必要,当以雷霆之势灭之;”。
接着,江山手指竟然点向茫茫沧海,继续道:“四策之末:渡海。汉唐国和贪狼国皆为陆上之国,所用船只只能行于江河之中。但国土周边皆与无尽沧海相接,应遣能工巧匠入扶桑国学习海船技术,待时机成熟,建立一支地、海两用之军,以此军队渡沧海驻于贪狼国之周海中各岛,是为日后一战定天下时所用”。
江山站在山河图旁,目如天河落尘,自幽远之处而下,惊起一池春水:“此乃国之四策,孕以百十年,只为一略而备:百年后,阴山州守之有余之时,当调天下精锐兵力,越过大漠,兵临墨河下游,与贪狼会猎于此。总攻之时,以墨河下游之兵为主力,全力渡河攻之,以贪狼周边各岛兵力为辅,渡海攻其后方,若贪狼善有余力,则以‘龙城铁甲军’和‘金戈铁马营’为奇兵,出阴山直入贪狼腹地。如此三管齐下之略,贪狼国万无回天之能也!”。
林少低头思索半晌,突然展颜一笑,反问道:“无论是策与略,毕竟仅流于理和论,战时形式千变万化,江山兄又如何能在一屋之中,笑握千军万马?”。
江山点点头:“战与伐,乃是策与略的延续;形与式,乃是帅与将的棋盘。我只能以策略控战伐大局,你所说战场变化,乃是将、帅、兵、卒之间的博弈”
“不过”江山淡淡一笑:“我闲暇之时曾做过百余次沙盘推演,眼下之势而论,敌攻我守,二八胜负,平地对垒,七三胜负,精锐对决,乃是五五开。若以四策孕国力百年,合为一略而战之。林兄认为胜负如何?”
林少没有回答,亦已无需回答。只是静静地面带古怪笑容看着江山。
江山见林少不语,面容怪诞,猛觉起自己一介小城秀才,谈论天下之势已徒惹人笑,适才神思飘远言语之间又偶露疏狂之色。老脸顿时一红,心中彷徨。
却听林少轻叹一声,语带询问不解之意:“江山,你如此精熟于庙堂策论、军略推演之学,为何偏偏有意于江湖掌书史?”
江山稍一思索,正色道:“这神州的天下,本就是江湖的殿堂。求大道于天地玄黄,破万象于混沌苍穹。人之极权,在于庙堂之高;人之极道,则在于江湖之远。”
林少闻言又忍不住点头,这了了数言,却像杯雪之中,酌出一盏纯雅的古风,简而凝,巧而涵,向外一泼,便是半卷相忘于江湖的刀光,半卷江南明月酿成的诗篇。
江山一语未尽,又略带自嘲道:“更何况,此是平生所愿,虽虚如镜花水月,但若失去此愿,与咸鱼何异乎?”
林少一指郭芒嘻道:“他是咸鱼”,又冲着江山笑道:“你也是鱼,北冥之鱼”。
江山吓了一跳,脸有愧色,连连摆手,还未开口。郭芒“噌”地一身站了起来,喝到:“狗日的,你才是鱼,酸菜鱼,说话酸,武功菜,一吹牛就跟鱼下了锅,活蹦乱跳的”。
林少没想到郭芒能骂出如此有哲理的话,一时楞在当场。郭芒骂完吞了吞口水,嚷了一句:“说到酸菜鱼,真他娘的饿啊”。说完一把拽住林少的手,就往外拖:“你吹牛能当饭吃饿不死,老子已经穷胸极饿了”。
林少被郭芒拽地花枝乱颤、飘飘欲仙,嘴中愤然道:“什么吹牛?我和江山兄正在谈古论今,你个泼皮晓得甚么?”。
“什么玩意谈股论精,还日久生情呢”郭芒不理,拖着林少继续往外走。
“粗鄙之语。”林少翻了翻白眼,一脸生无可恋。
郭芒一把推开门板,回首“砰”地一声重重关上。竟震地书案上发出一阵叮当之声,江山低头看去,瓜子花生壳堆积如山的书案间,整整齐齐摆着两排铜板,一排大,小排小,整整,一百文,在灯火下闪烁着锈迹斑斑的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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