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冻杀少年,虽是午后温暖日头,但初春河水依旧冰凉透体。
被人重重踹了一脚,在河里跌了个落汤鸡,李天南立马清醒过来,微醺的醉意与方才那满腔豪情转眼间消失殆尽。
望着石桥上从天而降,一脸幸灾乐祸的熟悉身影,李天南一时之间哭笑不得,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剑恨恨砸向那个罪魁祸首。
李天南刚刚爬上岸,还没来得及拧一拧全身湿透了的衣服,就被那个少年剑客连带着几人一起请上了酒楼二层,说是要一醉方休。
五人绕桌落座,少年让掌柜的赶紧提上几壶酒,呈上几叠下酒小菜。
李天南打量眼方才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李玄白,估摸着这个点按照他的习性还没用过午饭,为了避免师父难堪,主动替他解围道:“劳烦再炒上几个拿手菜,方才一顿舒活筋骨,肚子里头刚吃的那点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又有点饿了!”
少年点头称是,“对对对!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李天南瞧见师父丢来个你小子这回还挺上道的眼神,起身向掌柜的打招呼,说是要借个地方换下身上这身湿透了的衣裳。
对于这个又来照顾生意的高人,掌柜的连连答应,让伙计在前头领路带进了后院。
隔着房门听着伙计没完没了的崇敬之词,李天南三两下换上了干净衣裳,也亏得是年轻人气血旺盛,不怕这点初春余寒。
酒桌上,少年剑客与壮硕汉子偶尔小酌,以筷子作刀剑比划交流武学心得。算是半个主人翁半个伙计的陈玉节,正好酒好菜招呼着李玄白,倒显得自来熟。
李天南谢过了好心要帮自己清洗衣物,只图能沾沾江湖高人侠气的年轻伙计,悄然上了桌,一屁股坐在李玄白对面。
李玄白抬头瞪了眼李天南,埋头继续对付起了桌上酒菜,方才不苟言笑的高人名士转眼变成了个姿态全无的老餮。
片刻,桌上饭菜被一扫而空,李玄白又让掌柜的给他那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酒葫芦里打满整整一葫芦酒,起身瞥了眼李天南,不再理会其他三人,径直走出酒楼。
从头到尾,李玄白除了偶尔吃菜喝酒时出过点声,就没搭理过翘首以盼,期待能够获得指点一招半式的其他三人。
李天南楞了会,才急忙起身追了出去。
摆酒作东的少年也跟着站起来,想跟出去但似乎又有顾忌,犹豫再三还是委身坐下,顿时感觉入口的酒淡如清水,眼巴巴地看着转角楼梯,若有所失。
陈玉节自顾自的喝酒,没想太多。
倒是镖师出身的壮硕汉子滋溜了一口酒,开解起少年,江湖大侠能人义士,也不是那么容易结交的,你我这般粗浅功夫,哪入得了对方法眼,别太在意。
在伙计的欢声中,李天南去而复返,重新坐到了桌旁,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原以为李玄白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闯荡江湖,准备师徒俩一起游历四方,为唯一的徒弟遮风挡雨开道引路,哪知道李天南方才追出去不过是得了一句“都以一敌三那么大能耐了,那我就不瞎操什么心了。”
最让李天南气愤的是,当自己不小心透露出身上有刘师兄私下赠予的五百两银票作为盘缠时,李玄白连蒙带骗抢去了大半,足足三百两就这样没了,临走时还美其名曰年轻人就该多吃吃苦,老一辈都是这样过来的。
李天南当时差点破口大骂,直接质疑无良师父这次来是不是专程来蹭吃蹭喝,顺道打劫盘缠的。
才出山门半天,刘师兄关怀好意的五百两银票还没捂热,就去了大半,李天南顿时没了喝酒的兴致,兴恹恹地让伙计上茶换酒,欲哭无泪。
看着一脸悲愤慢慢品饮清淡茶水的李天南,少年剑客豪饮一杯酒下肚才鼓起胆气,小声问道:“少……少侠,刚刚那位高人呢,似乎是少侠熟人,怎么就一个人先走了?”
“熟人个屁!”李天南气得杯中茶水溅了一手,“熟人会特地跑来将我一脚踹下河?会抢走我身上大半家当?这哪里是熟人,分明就是个债主,土匪!”
“诶,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少侠,不错不错,听着舒坦。”听着少年一声夸赞,李天南顿时喜上心头,气消了大半。这才初入江湖,不过小现身手,就已经被人尊称为少侠了,看样子用不了几年光景,就能够闯出名号,享誉中原了。虽然只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好歹有了个开端了,不是说万事开头难嘛。
看少年一脸讪笑不知所措,李天南才实话实说,没好气道:“额,那是我师父……走啦,说是不带我这个拖油瓶,一个人逍遥自在。也不看看这么多年在山上是谁在伺候着他,没了他在身边,我才是真正逍遥自在呢。”
少年望着似喜却怒的李天南,心头筹划了小半天的请教言辞瞬间烟消云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
本正襟危坐的壮硕汉子站起身来,对李天南双手抱拳,眼神庄重:“多谢少侠方才出剑赐教,为在下点亮刀法一途明灯。韩远粗鄙之人一个,不过是仗着多年前军伍所学粗浅刀法,靠着几招庄家把式讨生活,幸得自己命硬才能存活至今,今日幸得少侠摒弃门户之见,不吝赐教。少侠成人之美,韩远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李天南瞧见对方的郑重其事,赶紧起身,连连摆手:“客气了,客气了。酒喝多了点,一时兴起搅了你们的比武,你们不怪罪我不知分寸就非常感激了。在下李天南,韩大哥快快请坐,我也就个才出山门的毛头小子,当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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