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人微微一笑,温言道:“老夫人哪里话,长者为尊,有事相询,在下岂敢不如实相告。”他见老乞婆少说比他大了二十多岁,自是不能再自称“老夫”。

老乞婆说道:“老婆子原本是一户财主家的管家婆,在财主老爷家里干了半辈子活儿,老爷说我再辛苦一年,就给我养老。唉,岂知祸从天降,三个月前我一个不慎,把老爷一颗最宝贝的夜明珠给弄丢了,老爷大大的生了一通气,把老婆子撵出府来,说老婆子几时找回夜明珠,几时才能回得府去。”

陆小远听她讲述,对那地主老爷极为愤恨,又替老乞婆不平,愤愤道:“老奶奶,这些地主老爷都是如此,一点人情味儿也没有,您都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给他干了这么多年活儿,那颗夜明珠便是价值倾城,他也不该将您驱赶出府啊,这等狼心狗肺之人,您何必要回他府中。依我看,夜明珠丢了便丢了,您回家养老,岂不更好?”

老乞婆摇摇头道:“老婆子年轻时并未婚配,哪来的家?那地主老爷的府邸,便是老婆子的家了,老婆子唯有找回夜明珠,才有家可回。”

老乞婆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可想而知这三个月来她必定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眼见这么一位瘦弱的老人家受此苦难,陆小远大为心酸,对青衫人道:“老先生,你神通广大,能否帮这老奶奶找回那颗夜明珠?”

青衫人心中犯难:“这件事没头没尾,那老婆子稀里糊涂说了这么一通,老夫又不能未卜先知,怎晓得她夜明珠丢在何处?”于是问道:“老夫人适才说有事相询,不知是什么事?”

老乞婆道:“老婆子把其他可能的地方寻了一遍,连夜明珠的影子都没发现,这里是唯一不曾寻找过的地方,见先生在此,便想向先生打听打听,是否见过那颗夜明珠?”

青衫人追问道:“那是颗怎样的珠子?”

老乞婆裂嘴一笑,脸往青衫人那里靠了靠,低声说道:“那珠子跟寻常珠子不太一样,它是绿色的,中间却有一团红色。”说到此处,突然面目狰狞,露出几颗白森森的尖牙,似乎要择人而噬,陡然间提高声音道:“鲜血般的红色!”说完那瘦的只剩一层皮的右手自桌子底下抓向青衫人小腹。

青衫人冷笑一声,他听老乞婆说珠子中间有一团红色之时,便已留神。老乞婆右手尚未触及青衫人衣衫,整个身子便被青衫人袍袖间涌动的真气震到五尺之外。

陆小远正留神听老乞婆讲话,两眼盯着老乞婆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见她脸色骤变,皱纹紧紧锁成一堆,女巫一般难看,心中惊骇,一跃而起,后退两步。

青衫人袍袖一拂,站起身来,面带厉色,喝道:“你是嗜血教的妖人吧?鬼鬼祟祟,不敢露出真面目么?”

却听得屋顶有人喝道:“嗜血教雅龙王会同朱雀夫人拜访苏先生来也,贸然来访,见谅则个!”喀拉拉一阵砖瓦破碎声响,三条人影踏破房顶落在客栈之中。

一阵尘土扬起,消散过后,陆小远细看三人形貌,各自不同:中间一人身着淡黄袍子,披散头发,面貌慈和,颌下三绺长须,令人一见之下顿生亲近之感。他身后站着两人,一人瘦高个儿,络腮胡子,手持开山大斧,斧头如车轮般大,当有四五十斤重。一人身形矮胖,吊眉突眼,犼鼻血口,甚是丑陋,空着双手。

青衫人凝视当中黄袍人,皱眉道:“你是何人?此前从未听过嗜血教中有你的名号。”

那黄袍人上前一步,抱拳微笑:“莫患无車,与子同舆。在下姓曾,名同舆,新入教不久,在教中忝居四上尊之位。”又指指那老乞婆,说道:“这位夫人,雅号千面狐,亦位列四上尊,是教主的左膀右臂。我等跋山涉水而来,在此得遇苏先生,幸何如之。”他说话半文不白,却不提身后的矮子和瘦子。

陆小远心道:“原来他也姓苏。”

伙计正在后厨盯着那碗面,听到外面一阵响声,出来查看,走到大堂之上,被眼前景象惊得呆了:只见屋顶破了好大一个洞,此时顶上泥灰兀自簌簌落下,碎木、碎瓦、断竹散落一地,整个客栈污秽不堪。这是他十几年来苦心经营的全部家当,岂知一朝化作乌有,悲愤难当,嘶声叫道:“是哪个王八孙子干的,快站出来!”

矮胖子回头喝道:“你骂骂咧咧作甚,滚回你的乌龟壳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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