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殷戍醒来时,他突然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看到那位公主正坐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罩袍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简直活脱脱一个鬼魂!

塔蒙也惊醒了。

“你吓死我了!”殷戍不满地叫了起来,“你要么早点进来,要么晚点进来,我睡得正好呢,你悄无声息进来了,这特么算是怎么回事?还好是你,要是有什么歹人……”

“歹人?”公主嗤的一笑,“胡尼老爷的卫士把守得严严实实……”

塔蒙快速披上了衣服,戴上假发,开始熟练地做一个侍女该做的一切——流水般端来了水果和饮料,收拾房间,等等。

“是啊,我应该早点进来,”那女人突然不阴不阳地说,“老爷在刚开始宠爱自己的姬妾的时候,我这个下人就应该进来帮忙伺候着,是不是这么说啊?”

“你偷听了?”殷戍恼羞成怒。

“我们本来就一个大房间,”那女人指了指四周,“不过是用帷幕隔开了而已。”

他一时语塞,支吾半天问道:“你去哪里了?这一晚上都没看到你。”

公主却并不答话,而是盯着跑前跑后的塔蒙看了很久,忽然叹了口气。

“做一个正常的女人多么幸福,”她似乎有些伤感,“没有男人会喜欢一个怪物的,这辈子都不会有。”

殷戍一下子笑了起来。

“我不介意,”他有些玩世不恭地打趣道,“蒙着脸一样用……来,图雅,咱们可以从后面来。”

“住嘴!”公主一下子站了起来,厉声喝道,“你说这样的浑话,也不怕神灵割了舌头!”

殷戍无所谓地笑了笑,拎起一大串葡萄,开始自顾自得大嚼特嚼。

塔蒙也懵了,呆着脸肃立在一侧,一时间不知所措。

公主又意兴阑珊地重新坐下,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轻轻放在桌上。

“其实我是来给你看这个的,”她轻轻说道,“昨晚的宴会上,胡尼老爷喝醉了酒拿出来炫耀过的……你还记得吗?”

一把造型优美的弓正在灯光下熠熠闪光。

殷戍一下子跳了过去!

他并不是很懂得古代的弓,但他能认出那是一柄上好的轻型反曲弓——粗壮的握把上好像包裹着蟒蛇皮一样的东西,用某种上好的木料弯制而成的弓臂上均匀涂着一层漆,而长长的弓梢则是用某种动物的角制成,用金丝缠绕其上,形成了极其复杂的花纹。

这样的弓,也许非常适合一位贵族翩翩公子在乡野间悠闲地打猎。

他装模作样地拿起弓,用力拉了拉弓弦,试了试回弹力量。

“好弓!”他赞叹道。

“你不认得这把弓了?”公主有些诧异。

殷戍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就在刚结束的那场纸醉金迷的宴会中,胡尼老爷正是醉醺醺地扬着这把弓,大肆吹嘘蓬特来的海商所“带来的上好礼物”。

而他自己主要在干嘛呢?在胡吃海塞油滋滋的烤羊腿?在醉眼迷离地欣赏“蓬特的舞娘”那些妖艳贱货?……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这是蓬特的弓……”公主有一些激动,“蓬特人带给伊涅特的弓,你知道有多少把吗?”

“……”

“3000把,我的孟图老爷!这只是小弓,还有3000把大弓!这足够装备一个军团!”

殷戍心中一紧。

他从自己那点有限的历史知识中得知,中王国时期的埃及之所以对周边势力形成了压倒性军事优势,正是依靠了两大利器——弓箭和战车。

埃及的弓箭手,在这个时代的北非和近东地区,或许是独步天下的!

而一次性能够装备一个军团的弓意味着什么,他用屁股想想都能知道。

“伊涅特庄园到底要干什么?”他颤声问道,“胡尼顶多是一个地主……好吧,他还是超级有钱的财主,要3000把弓干什么?”

“他是‘大’辛希布大人的侄子。”公主平静地盯着他。

殷戍的酒一下子醒了。

“辛希布两兄弟需要这么多的弓?”他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呢?……”

“这是军队用的强弓,不是财主家狩猎用的猎弓,”那女人似乎是个行家,指点着弓身上的花纹,“……是军用的!你瞧,只有神圣国王陛下的军团才有资格用这种花纹……瞧啊,这枚徽章!辛希布家用的徽章!”

“3000把军用弓……辛希布是上埃及的总督,据我所知,他掌握不了帝国的军队。军队应该直接掌握在国王陛下本人手里。”殷戍觉得飕飕凉气直往上窜。

公主一下子站了起来,在床边焦躁地走来走去。

“他们要动手了!”她压低声音喝道,“他们在大肆采购军械!”

“谁?”殷戍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谁要动手了?”

“王子,我的哥哥,辛希布取得了这些军械,只能是在为他……”那女人似乎有些六神无主,“不对呀?他怎么会从蓬特手中取得武器?那里应该是大公主的地盘呀……真是奇怪!……”

公主一边打着转转,一边自言自语。

殷戍听得全身越来越凉。他极有可能要卷入王室成员间血腥的内斗中去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他本以为离开了阿玛尔纳,前往三角洲那个噩梦一般的破州是好事,至少可以远离宫廷内外的政治风暴。

但是该死的风暴还是如影随形!

殷戍有些惶恐地瞥向公主,却发现那女人也在偷偷地看自己。

她长叹一口气,欲言又止。

“你说的这些,我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他硬着头皮说,“我也不想知道。你就直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办?”

“蓬特的海商!”公主兴奋起来,“我们可以借助蓬特的海商到达三角洲!蓬特,你知道吗?”

蓬特。

如雷贯耳的名字。

从穿越到现在,殷戍已经无数次听到了这个名字了——蓬特进贡的薄荷糖,蓬特采买的铜首饰和护身符,蓬特来的奴隶和妖艳舞娘,蓬特送来的上好的强弓……

他知道这个地方。

那是一个位于今天的“非洲之角”索马里地区的贸易强国——据说,整个阿拉伯海乃至半个印度洋地区的贸易都在那里进行——同北方东地中海沿岸黎凡特地区的腓尼基城邦双峰并峙,撑起了古典世界的北非——亚洲贸易的绝大部分。

蓬特还有著名的海商,那不过是“海盗”的隐晦而又客气的说法罢了。

人人都知道腓尼基的“海商”神通广大,他们的足迹踏遍了地中海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的商业贸易站遍布地中海世界,他们甚至还曾环绕非洲一圈;

其实蓬特的海商也不逞多让。据说,一些极度疯狂的蓬特狭长货船曾经横越大洋(印度洋),到达过神秘的亚洲腹心地带!

埃及人民盛传,蓬特的海商大都拥有惊人的财富——他们每年都给北方的庞大帝国提供了大量的象牙、黑檀木、黄金和铜,以及海量的没药及乳香(制作木乃伊必不可少的香料);

他们手中还有不少铜,铅和锡,这些珍贵的金属极有可能来自于遥远的亚洲草原,甚至是闻所未闻的帕米尔地区;

他们有本事猎捕上好的奴隶,而那些奴隶或许来自于比努比亚更靠南的南方;

他们还能搞到来自于南方黑暗大陆的奇花异草和各式各样的奇怪野兽——比如说,斑马、长颈鹿与犀牛;

最著名的则是蓬特送来的、奇异的小矮人——那些身高不足一米的小黑人作为贵族和财主老爷们最珍奇的宠物在帝国的宫廷和庄园中大量豢养。天知道那些海商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小怪物的!

……

公主的滔滔不绝一下子把殷戍拉回了现实。

“我听说,这一次蓬特来的客人将要逗留至少五天,还剩两天他们就回去了……真的,我的孟图老爷,我们完全可以抓住这次机会!”女人双眼放光,“两天的时间,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

“什么事情?”

“海路啊!我们走海路!”公主越来越兴奋,“我已经了解清楚了,他们的船停在伊泰基(红海岸边的一个小港口),一共有三艘;两天之后他们还要继续沿着红海北上,可能要去迦南地区,要么就去同巴比伦人打交道……那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需要的是他们的船,我的老爷!这可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突然神经质一般将桌子上的小摆件一扫而空,用手指蘸着瓶子里一种暗红色的酱在桌面上激动地勾画起来。

殷戍凑过去一看,脑子里轰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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