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油灯如豆。船随着波涛轻轻晃动着。停下手中的活计,文秀深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背。又站起来活动了活动手脚。终于织成了一张渔网,虽然并不算大,也不算很结实,但是足够能用在路上捕几尾鱼增添饭食,也是足够了。
秋淼的针线活儿早忙完了,累得趴在一边睡着了,她缝好的捕虾笼放在一边。秋淼虽然别的事不怎么中用,女红倒是一把好手。她缝的针脚细密,颇为结实。明天这些东西就能派上用场了,文秀想。
林家的女眷们也早已都睡着了,船舱中弥漫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不知道谁的轻微的鼾声。文秀想起下白天时戚丛峥说的话,她决定去甲板上透透气。
她把秋淼扶到床上去,又扯过一床棉絮给她盖在身上。秋淼睡梦里嘟囔了两句,嘴唇微张着,露出两颗像小兔牙般的门齿。她本来就生的美丽娇憨,又此刻又带着一种天真的孩子气。文秀爱怜的给她掖好了被角。
秋淼虽然有时刁蛮任性,但是她毕竟是天真可爱的。自从来到梅家,文秀一直拿她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照顾着,爱护着。如今梅家所有人都前途未卜,也不知道这样的安宁还有几时。
文秀轻手轻脚的上了甲板,此刻河面上风平浪静,一弯上弦月挂在天上,周围的星辰在深蓝的夜空里像钻石一样明亮。迎面吹来的微风已经很寒冷了,这几天路过的河岸两边,尽是一片草木枯凋的景象。船沿着运河往北行去,此时吹到身上的风已经不复江南的温润,而是有几分干燥和粗粝了。
文秀望着明月,双手合十,闭上眼轻轻向天祝愿道:“愿我还能平安回到故乡。”
忽然黑暗中,有男子轻咳了一声。
文秀心道:“糟了,我刚刚对月祈祷,定是叫旁人听见了。”
幸好在黑暗中,那人也瞧不见她脸上红了,她转身欲快点回到舱房去。那人却三步并做两步的赶到她身边来。文秀感到他的手已经要伸过来拉住自己,刚要叫喊。却被一张干燥温暖的手掩住了口。
“别叫,是我。”戚从峥温和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说。
文秀认出了他的声音,于是停止了挣扎。
戚从峥也慌忙的放了手。两个人在黑暗里沉默的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文秀的脸有点烧,她知道刚才戚从峥是不想让她叫喊出来,惊动了旁人。可是自溪云去后。自己跟男子说话都没有几句,哪里这么近的接触过男人?
戚从峥沉吟半晌,还是决定由自己打破沉默:“文秀,你还好么?”
文秀点了点头,想起他们在这黑暗里,他并瞧不见自己,便轻声说:“我...我还好。”
戚从峥道:“文秀,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你为何还带着重重心防?你说你还好,可是如今梅家获罪,你们都被判了流放之刑...你如何称得上还好?还记得你祖父卫老先生曾为我治病么,我那时起就一直记挂着你们。后来我回来寻你,你跟你祖父都不见啦!你们的院子人去屋空,院子里都长满了荒草,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文秀叹了一口气,望着天上的星辰。都说天上的星就是天上的仙人,祖父活着的时候医书如神。多少人都竖起大拇指说祖父简直是天医星下反。如今祖父也在天上么?
“说起来也是可叹。”文秀道:“我爷爷给人治了一辈子的病,谁知道到头来,他却没有治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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