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画舫这等场所也算是高雅去处,想弹奏音乐,有乐器。对乐器不熟,也可以唱词,自有妹纸奏乐相伴。除了没电之外,水准档次大概超越天上人间的全盛之时。画舫上的头牌姑娘和那种交钱之后就可以胡来的完全不同。即便有枕席之欢,用徐志摩的诗,那便叫做一起起床看日出。

在这种地方,现代的粤语歌属于淫词烂曲,普通话歌曲则是北胡之音。这是赵嘉仁付出惨痛代价之后得出的经验。

这时代讲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想胜过这种山水画风的时代,只能靠现代音乐基于十二平均律的分解和弦。爱的罗曼史无疑非常合适。节奏柔和明快,情绪饱满含蓄。

一曲弹完,一船人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头牌姑娘知道此时的她该说进行些非常得体的评价,却一时完全无法评价。好歹是见多识广,头牌妹姑娘也从容,先行云流水般给赵嘉仁倒了杯茶,妹纸组织好了语言,等赵嘉仁喝了茶,头牌姑娘才赞到“此曲言简意赅,回味无穷。不知赵公子可否再弹一曲。”

在南宋这么一个没电,却有娱乐的时代。赵嘉仁的乐趣也只有音乐。上一世赵嘉仁不知道时代的剧烈变化,吃着朝廷给赵氏宗子的供奉,苦读二十年之际,也在音乐上努力了一些。他也不多话,抚琴又弹了一首吉他曲改编的曲子。

这曲子节奏感更强,分解和弦复杂许多。一曲弹完,头牌姑娘没说话,司马考忍不住赞道:“没想到赵兄弟琴技如此,竟然不亚于医术。”

一提医术,赵嘉仁本来放松的心情又变得低沉了。他不愿意惹麻烦,本以为救活了吸入热气烫伤鼻腔与口腔的铁匠师傅之后就算救人完成。然而烫伤需要大量后续治疗,若是跟不上后序。铁匠师傅大概就会因为脱水和营养不足而死。烫伤后的窒息而死这种死法与相比,简直是无上的仁慈。

不得以,赵嘉仁只能让周铁匠打造了空心银针、银制输液管以及铜质输液器,调制了含盐的葡萄糖溶液,连着数日给铁匠师傅输液。好在此时已经是深秋,铁匠师傅只是呼吸道与口腔被烫伤,并没有出现细菌感染。

铁匠师傅的女儿也伺候父亲。赵嘉仁让这位姑娘用橘子练习扎针,六七日之内练了几千次,姑娘也勉强能给铁匠师傅扎针。

昨日,一直对粘连进行防治型处理,铁匠师傅口腔水肿开始好转,竟然勉强能用管子灌进去点水。赵嘉仁立刻撂了挑子,告别千恩万谢的周铁匠,准备离开姑苏,前往临安。

然而赵嘉仁心里面不安,他在美国上的医学院,即便美国不讲救死扶伤的革命人道主义,医生们本身的职业道德也对赵嘉仁有莫名的约束。若是赵嘉仁亲自照料,铁匠师傅的存活率自然会增加不少。但是从其他角度来看,赵嘉仁作为一个陌生人,未免做得太多。适可而止,对赵嘉仁是保护。为了自己,赵嘉仁不得不选择果断离开。

但是医生毕竟是医生,对病人生出一种义务感才是常态。想到自己离开之后的结果,赵嘉仁难免有种当了逃兵的感觉。

不过毕竟是经历过生死,赵嘉仁知道世界从来不会围绕某个人运转。他挤出个笑容,“探亲行医,都是末节。为的是调和心境,好好做事。司马兄,我等考科举,为的是朝廷做事。这些末节,玩玩就好。”

司马考没想到赵嘉仁居然唱起高调来,虽然不知道具体为了什么,他也感觉到赵嘉仁心境不好。回想这几日相处,司马考对赵嘉仁倒是莫测高深。这位年少的进士做事果断,却没有张狂。倒有种戒慎恐惧之感。

有如此才学就会如此么?司马考没有问出口,他举起酒杯笑道:“如此时分,我等须得尽欢。饮了此杯,我唱李太白的《将进酒》!”

这里本就是寻欢作乐之地,姑娘们先举杯相应。到此地的目的就是要忘记烦恼,赵嘉仁也没有打算装的与众不同。他拿起酒杯,青衣姑娘立刻给他斟上酒,一船人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画舫不仅在太湖有,西湖上的画舫歌舞更是通宵达旦。即便没有到达蓝精灵水平,面皮呈现蓝色的相公丁大全此坐在画舫的太师椅内,对旁边一位方脸的俊俏男子说道:“远志,你这次外放福州知州,可能做出功绩?”

福州知州徐远志低下头,谨慎的答道:“相公,我自当尽力。不过不足之处,还请相公指教。”

蓝精灵般的丁大全面露笑容,不过这笑容让他的脸看上去更吓人几分,“贾似道给我写信推荐了个人。那厮是福建本地人,据说善于修渠。哼哼,贾似道的阿姊是官家的贵妃,我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你须得用好此人。”

心中有诸多怀疑,方面的徐远志却没有多话,他恭谨的答道:“全凭相公吩咐。吾必不让相公失望。”

窗外细雨如丝,临安的秋雨和姑苏的秋雨并无多大区别。西湖上的画舫里欢声笑语。倒是有个背柴的老汉挑了一担柴从湖边走过,就听老汉朗声唱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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