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兄弟也是艺高人胆大。”司马考收拾起回忆,给赵嘉仁找了个借口,也是在给自己找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有司马考这个本地人物介入,官差也信了救人的赵嘉仁同为新科进士。可脖子上插管子反倒能救人命的事情太过于诡谲。他们带上了伤者,又‘请’上司马考与赵嘉仁一起去了苏州的惠民药局。

好在惠民药局的药师也并非什么都不懂,诊察之后当地医生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经他检查,那个铁匠师傅的舌头与口腔貌似被烫熟,嘴肿的根本无法呼吸。整个人完全靠插‘喉咙’的那根细管子呼气。

再结合这位铁匠师傅徒弟所说,冶铁炉炸裂。他师父被热气熏晕,就再没了呼吸。官差不得不相信年少的赵嘉仁是一位拥有‘非常之法’的医生。这个解释反倒没有让人意外,宋代的官员多数都会学点医道。加上官员们出书,文人们鼓吹,大官懂行医是‘某种常态’。

事情眼瞅着风平浪静。可司马考非常清楚,若是赵嘉仁没有救过人来,他真的说什么都没用。司马考忍不住叹道:“赵兄弟,你的确……没必要这么做的。”

赵嘉仁没立刻回答,他咬了阵嘴唇,最后悠悠说道:“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在我面前,我也实在是办不到。虽然左右为难,我只希望若是下次还要救人,运气能稍好一点。”

司马考没有接腔。若是从个人角度来看,赵嘉仁帮着救火,已经是仁至义尽。因为去救素昧平生之人而遭受无妄之灾,的确是不该。即便赵嘉仁见死不救,也没人能说他什么。

只是这念头与司马考的道德起了激烈的抵触,见死不救,良心不安。能伸出援手而为了自己不去救人,司马考无法认同。

这两个念头纠缠在一起,让司马考的心境变得很糟糕。他家里也曾经出过同进士。对于当官自有家训。家训中自有诸多不要清廉的说法,更多的却是守法的教诲。

所谓守法,大概就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赵嘉仁的行事,是司马家家训中明确反对的。只要不是亲自下手加害,死再多都不要管。

正在沉思,门外有人敲门。赵勇前去拉开门,就见昨日的铁匠进来。进门就给赵嘉仁跪下叩头感谢。

赵嘉仁把他拉起来,铁匠则是满脸愁容的讲述着。他师父已经醒来,但是嘴肿的根本无法呼吸,更没办法吃饭。呼吸靠赵嘉仁插管来维持,喝水进食却不行。眼见师父大半天滴水未进,整个人萎靡不振,铁匠愁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苏州城里面的医生都束手无策,铁匠只能来找赵嘉仁求助。

烧伤原本就难治疗,更不用讲在这个时代。然而看着这位年轻了二十多岁的‘熟人’。赵嘉仁却不忍心拒绝。在‘从前’,赵嘉仁找贾似道要钱不成,只能自己在临安寻找铁匠帮着打造火炮。赵嘉仁没钱,交钞崩溃之后,他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玩意。肯不要钱而帮忙的铁匠本来就没几个,这种来帮忙的铁匠中,手艺尚可的就只剩这位周铁匠。

在交谈中,赵嘉仁得知这位周铁匠原本是姑苏人,因为师父的铁匠铺失火,师父死了,他也不得不离开故乡到临安来。

南宋覆灭,临安投降之时。士大夫们逃跑的逃跑,主降的主降,肯为国家大义站出来的人很少。赵嘉仁不想展现医术而给自己惹麻烦,可看着周铁匠悲伤欲绝的面容,赵嘉仁完全拒绝不了。

狠了狠心,赵嘉仁拿出几张画好的纸交给周铁匠,让他把这些打造出来。周铁匠却没多问,跪下给赵嘉仁磕了个头,就匆匆离去。

看到赵嘉仁并没有放弃治疗这个素昧平生的铁匠,司马考觉得颇受震动。看了昨天赵嘉仁用的非常之法,司马考就知道老铁匠到底伤的多重。即便他不知道,惠民药局的那位名医所说的话,也让司马考理解到名医的意思用六个字可以总结,‘准备后事去吧’。而赵嘉仁并没有放弃,还是提出了进一步治疗的方法。仅仅是这一点,就让司马考觉得心里暖暖的。

敲门声打断了司马考的想法,“赵兄弟在么。”门外响起了昨天和司马考同行的那位兄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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