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泓继端坐于宣武殿九龙宝座之上,头上的十二根五彩冕旒重如繁露。他端正身姿目视前方,刚好能看见大殿横梁上雕琢的朱、白、苍、黄、玄五色云龙。每只龙的身上不多不少刚好七十二块鳞片——他数过无数次。

这个位置赵泓继坐了快二十年,每日寅时早朝,巳时退朝。坐必须威仪肃严,朝必当恭听分明,稍有疏忽便会遭言官申饬。赵泓继甚是苦闷。不过今日早朝却是个例外,因为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称鞑靼犯境,丹樨之下,以宰辅弋庸为首的文臣和以宋济为首的武将争得不可开交。

文臣主和,武将主战。——利益相悖。抢地盘,抢饭碗而已。赵泓继用脚趾头想想也明白个中原因。

装模作样的听完了双方的雄辞伟略,赵泓继沉声问道:“若论战,何人可战?”

这一句问话如泥牛入海,回响在高阔的大殿之上,又缓缓沉入殿下一顶顶梁冠之中再无回音。丹樨之上是极度的安静,空气有如胶凝。赵泓继心中冷笑,大武以武立国,时至今日却到了无人可战的地步。他冷眼看着殿下粉墨登场的文臣武将。最终,将目光缓缓落在宋济身上:“宋济,既然你主战,那么你推选一人…”

宋济一身紫衣,昂首挺胸立于朝堂之右,前胸补子上的虎豹威风凛凛。

“臣愿往!”他拱手垂头,高大的身材微微佝偻,声音却异常坚定沉着。

宋家军就是这点好,当战便战,从无废话。

赵泓继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冠上十二根五彩冕旒跟着有节奏的前后晃动。

“唔…那么这监军之位又有何人可当呢?”文尊武卑。武将领兵,文臣监军。这是大武朝的祖制。

赵泓继微微转头,头顶的冕旒簌簌作响。他看向左手边,一字排开的文臣们不约而同的垂下了脸。北地苦寒,战势危殆,自然是无人恳往。战败论罪事小,万一丢了身家性命,可还拿什么回来争权夺利呢?

赵泓继冷眼观瞧,怒火中烧,正要出言讽刺,站在左手前排的言官陈颂不紧不慢的站了出来:“圣上。北境苦寒,大敌当前,宋老将军年事已长,恐独木难支。臣举荐由其子宋杞为先锋官,与宋老将军一同率宋家军抗敌。”

听到陈颂举荐儿子,宋济如遭迎面一击,面颊上的肌肉痉挛样的抖动:“杞儿?不可…陈大人你这是…”他想说陈颂分明是公报私仇,却将后半句咽了下去,只瞪视着陈颂,眼里是寒冰如剑。

陈颂与宋济多有过节。他身为言官三番四次以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疏斥责宋济。赵泓继越是有心袒护,将陈颂的上疏留中不发,陈颂便越是嫉恨。

迎着宋济的怒火,陈颂的嘴角漾出无辜的微笑,一拱手向宋济道:“宋将军何出此言?颂此番也是全心全意为宋将军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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