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将倾而根骨胫在,杨家百年世家,先皇曾誉赞其祖上先贤辈出,即使是大势已去,却也未曾有人敢先将摇摇欲坠的杨家戳一个指头。

可冯家不同,冯家虽不为官,但在京城算是极为由头脸的世家,行商脉络绵延至北海西域,南往北来皆有交情世故。

即便是杨家四房勉强也只比得上五六分。

冯欢本就不喜官家女子无趣,本来见杨家官大枝茂,更有四房有生意来往,便只是填房于自己有利,遂娶了她来。后得知她无依无靠,又不受杨家欢喜,已是大悔。待到入门后见她整日里不是念经就是打坐,一脸清心寡欲的样子,更是觉晦气,如今见宋氏去了,愈加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是在外做出和睦谦卑的姿态来。

昨日里正搂着新纳的妾吃着蜜饯果子,就见他平日里颇为宠爱的一个妾嚎啕着来拍门。

他本来觉得恼怒晦气,本想踹了她出去,却听闻她摸着泪哭诉那杨氏将自己的小儿子故意溺到水中,差点丢了性命,才惊坐起来,连衣袍未曾穿好,就顺手捏了指头粗细的鞭子往她那里去了。

问及杨氏时,她却只是端端挺着背跪在地上,眼里满是戏谑嘲讽,冷笑着说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纵然我说再多也无济于事,请老爷早些将我处置了罢!”

冯欢听罢,怒极反笑,当即将鞭子使她身上抽去,不过三四十下,她身上便没一处完好的,人早就昏过去了。

当是她陪嫁丫头见状,挣着将她抱住,才保得性命来。

冯欢见状才收了手,叫人将两人扔到后柴房,似乎要让其自生自灭了。

杨幼禾乍闻此事,几乎被惊的浑身发颤,心道那冯欢果真是披着羊皮的畜生,想到舒姐儿的处境,也不知这会儿怎么样了,只得写了信让人递给宋嘉言,便是花了大价钱也得将人偷出来。

为今之计,也就只有这个法子,杨家必不会再有人真正管她了,最多是将冯欢告诫一番,又将她丢在虎穴里,不知道日后受怎样的磋磨。只有将人偷出来,冯家丢了人必不会向杨家说出实情,杨家也不会费精力去寻一个弃子的去处。

杨敏舒是个心气高的,若做出什么傻事来——杨幼禾想到此处,便再也坐不住,又想起那日紫苏的决绝来,在房里踱步到半夜,直到听见黄妈妈拍门,立时开了门放她进来。

黄妈妈仔细将门掩好,眉眼里已是放松下来了:“姑娘这便可放心了——”

杨幼禾闻言长舒口气,将她手里的信接过来。

“人已接出,无碍,放心。”

虽只有短短的八个字,却让她一瞬间从寒冰中置于暖阳。

宋嘉言啊宋嘉言,你叫我如何谢你。杨幼禾将他送的笛子捏在掌中,莫名安心,似乎能从上面传来久违的温度。

芷泉街的最幽静的巷子中有一处道观,是京城里不多隐与市的幽静去处,相传是先德圣后为了躲避宫闱之乱的地方,如今已不知真假。物是人非,倒是此处还留了下来,只有两三个道姑在此住着。

远远地便见驶过来一辆马车,停在道观门前,从从车里下来一个窈窕的身影,也就只是一瞬,立即隐进门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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