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就睡在街在的石沿上,鼾声如雷。他旁边有一堆散乱的鸡骨和一个倾倒的酒壸。
这显然是一个酒肉和尚。
但和尚并不缺酒肉。
因为他有一只猴子。
猴子颈上拴着绳,绳子放得很长,一头就系在和尚的手腕上,和尚的身旁插着一根打狗棒,棒上挂着一个布帘,上面写着“见面是缘,投钱行善”八个字。
打狗棒旁边放着一个镶着金边的碗。
碗里装着小半碗铜板。猴子就蹲在碗边,呲牙咧嘴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过往的行人若是“行善”,自然无恙,若不“行善”,猴子便会扑上去,要么撕衣,要么挠面,极是凶顽。
这里是通往县衙的必经之地,这一人一猴已在这里盘踞多日,竟然没人奈何得了他们。
在大蜀,佛教是国教,和尚地位非凡。先朝漰溃之时,天下时有流民作乱。流民背井离乡,要么行乞,要么聚众抢劫,要么杀官造反,被誉为“流祸”。
蜀帝缔造大蜀之后,流民虽不敢杀官造反,却以行乞为名,暗行偷窃,抢劫之事,仍然为祸天下。剿之不绝,为天下祸根。
有一类乞儿,被称为猴乞。猴乞是指牵着猴儿行乞之人。
猴子聪明,机灵,长相凶狠,被乞儿用绳子牵住,用打狗棒驱使,要么翻筋斗,搞怪,靠“猴戏”娱乐众人,以获得小钱。要么纵猴行凶,强行索取财物。如此种种,猴乞往往所获不菲,便成了乞中骄子。
猴子虽为人所恶,却成了乞儿的至宝。
蜀帝缔国后,为消除流民之祸,采用军师伯文之策,下诏天下:“凡乞者,不吃酒肉,只食五谷杂粮,不行男女之事,不生养后代,剃头陋衣明志,为僧人,天下人可供之,此为行善。朝廷视之为方外之人,天下可行。”
僧人不食酒肉,光头陋衣,可减轻物耗,不生育后代,可控制流民的扩大。对朝廷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流民控制政策。
流民剃头之后便可自由乞食,虽然吃不成荤食,行不成男女之事,穿不成盛装,但不再受朝廷追剿,性命却可无忧,所以很多人纷纷响应,成为僧人。
僧人所需甚少,而且朝廷将“资助僧人”定为“行善”,百姓也愿意供养。僧人虽然吃得不好,睡得不好,却再无生存之忧,便安分起来。
让历朝历代掌权者头痛的“流民之祸”竟因此消弥,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大蜀朝廷竟因此延续了八万年,仍然屹立不倒。
最初的乞儿成为僧人后,那部份猴乞仍然没丢了他们的宝贝。有吴姓书生便写了一部关于猴儿与僧人的书《西游取经记》。
在书中,套在猴子颈间的牵猴绳成了金箍圈,打狗棒成了金箍棒,耍猴人的命令成了紧箍咒,猴戏中的翻跟斗更是成了“跟斗云”,猴子更是成了“大圣”。当然,不管怎样,它始终是耍猴人的工具,所以它即使是“大圣”,也是“孙子大圣”,所以又叫“孙大圣”。
只是后来,国家日渐兴盛,物产甚丰,僧中有能人悟出“佛法”,并著经立学,劝人“颂经悟法”,竟形成一教,名为“佛教”。
所谓“佛”,为“人”“弗”二字组成。无非就是“不是人”的意思。
僧因为不近女色,不食荤食,少了做人乐趣,只是“曾经是人”。而僧成佛,则由“曾经是人”转变成“不再是人”。这里的“不再是人”是指“悟得佛法,荣登西方极乐世界”之意。
事实上,僧人所居之地为庙,“庙”通“妙”,佛法亦有妙法之意。佛家的“四大皆空”其实一点也不空,因为真空了又如何获得“妙法”去行“极乐”之事?
因为“极乐”极是诱人,吸引“欲登极乐”的信民无数,佛教竟成为与道教并驾齐驱的大教。佛教有了地位,“化缘”虽然与行乞并无本质的区别,却比行乞高尚了许多。
但是,象这个酒肉和尚一般用用他的孙子猴儿强行“化缘”的行为仍然让人厌恶。毕竟,大蜀虽然富沃,但普通百姓要顿顿喝酒吃肉那也是不可能的。
吃得上肉的人向吃不上肉的人行乞,从道理上怎么也说不过去。只是猴儿凶残,路人无计可施,只能破财免灾。
这时已是中午,太阳正烈,衙门已经关门,街上便少了行人。
和尚仍在呼呼大睡,猴儿极是无聊,在身上寻了一阵虱子,又将和尚啃过的骨头嚼了一遍,将酒葫芦里的酒舔食干净,便闭目打盹。
它看似在打盹,耳朵却竖得直直地,不时还要抖动一下。
很显然,即使是在打盹,它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
就在这时,走来一个女子。
这女子年方二八,穿着翠色绸衣,肌肤娇嫩白晰,黛眉弯弯,琼鼻娇小,樱桃小嘴,一看就是一个绝色美人。
她低着头慢慢前行,黛眉紧锁,一脸愁色,显然是遇上了难事。
这样的她自然没去注意旁边的和尚和猴子。
眼看她就要错过和尚和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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